朝宗十四年,祁慕西境楼城齐云村一夜之间流火滔天,家毁人亡,大火过后几乎是无一生还。
那也是,易豫景第一次见到死亡。
第一次见到,人命的卑微与低贱。
叶家想要贩卖私盐获得利益,天玺想要接触官商满足野心,而他想要的只有活下去。
“朝宗十一年,祁慕与天玺相争,祁慕战败。天玺为了满足虚荣心,欲想要先帝之子前去作人质,陛下乃是未来储君,剩下的就只有当时年幼的珏王。”易豫景轻轻说着,目光落在长阳公主身上,“您心中一直念着先帝对你母女的恩情,自觉有愧,便将我推了出来。当时父亲正忙于两国商和之事,您却生怕父亲反悔,连夜将我交给了天玺使臣。”
“我记得当时也是个下雪天,您摸着我的脸,说:‘修豫,你是哥哥,小允还小,你能明白娘的用心吗?’”易豫景轻笑着,嘴角扯出一抹讽刺,“是啊,就因为我是哥哥,就应该在那天玺皇宫中任人欺辱,过着生死不如的生活?”
“呵,我都忘了,您是长阳公主,祁慕最尊贵的女人,说的话谁又敢反抗呢?”勾起的嘴角微微挑起,眸子里的光暗了一些,又含着一股沉重的温和,让人看了不禁跟着难过起来。
他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到过。
从来,没有过。
一侧的易王爷不由皱眉,低头注视着手下微微颤抖着的那人。
当日长阳公主跟他说的,明明是修豫主动请缨前往天玺,他正是因为知道当今天玺皇帝喜怒无常,残暴专政,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尽心尽力想要抹掉那方要求。
他心痛过,后悔过,甚至是恨过自己的无能。
到头来没有料到的是,竟是枕边人亲手将人推进了那深渊。
微微阖眼,嘴角干涩,“你当时若是与我说了,如今也不会……”
如今说了,当年的悔恨也已深埋心底,有用……什么用呢?
他这话一出,慕祁允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虽然当年的事情他事后也猜出了一二,但现下听他说出来,也确实是搅得心腹复杂的紧。
定要是细细说来,若非是他在天玺紧护着阿柒,阿柒今日也不会坐在这里,成为他慕祁允的小王妃。
欠下的,是两处恩情。
“修豫……”长阳公主走到易豫景面前,伸出手想要去碰她,伸到半截就被他拂了回去。
“别叫我的名字,当初我便是在你心中可有可无,那又何必现在如此惺惺作态。当初叶家和天玺藏匿私盐是我一手促成,边境马帮匪首身亡也是我一手策划,还有……朝宗十四年,祁慕西境楼城齐云村一夜死无……”
‘啪——’一声清脆到刺耳的响声,打断了他的话!
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赤/裸/裸的印着一个极为清晰的五指印,红的刺眼。然后,长阳公主打完一巴掌后,自己也傻了眼,儿子长这么大,她从来都没有动过手,而今日……
不仅是她傻了,御书房内其他几人也呆住了。
“修豫,对不起……我不是……”长阳公主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说着,伸手就想要触上他的脸。
易豫景却忽然一把推开她,豁然起身,“够了!”
他的眼神很冷,冷的毫无温度可言,比任何时候那副温润的样子都要令人心惊。所有的一切也尽数被今日的一巴掌给打散了!
嘴角勾出一抹讽刺,冷冷的看着长阳公主,“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这就是你这些年来心心念念的对我的补偿吗?”
“不,不是这样的,修豫,不是这样的……”长阳公主此时已经俨然抛弃了身为公主的身份,此时的她,宛若一个犯错的母亲正在苦苦哀求得到自己孩子的原谅。
易豫景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易豫景的母亲!罪臣,担不起长阳公主的厚爱!”以前不是,现在也只不过是断了个干净罢了。
他话一说完,转身就走,长阳公主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绞痛,竟晕了过去……
“长阳!”易王爷一声惊呼,一下子接住晕过去的长阳公主。
易豫景转身的脚步微顿,停滞了半晌,终于袖中拳头紧握,狠心咬牙推开御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风雪再冷,也比不上他心中的冷。他以为,只要时间久了,一切就会好了,可到头来他都从来没有被她珍惜过,既然如此,那他留在这里自取其辱又是为了给谁看?
易王爷带着淡薄的怒气响起,“站住!”
这也是向来脾气温和的易王爷第一次生怒气,第一次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说重话。然而,这一切都没有让易豫景的脚步停下来。
慕祁渊站在御书房内,眼眸微眯,缓声开口:“紫云卫,拦住他!”
一声令下,几道黑色身影从暗处窜处,将人形成圈子围在里面。
放眼望去,只见天地之间触目皆是一片银白,一道身形孑然而立,好不令人心疼。
“易哥哥?”阿柒说着,就要踏出门外,却被慕祁允拦腰挡住。
某只挑眉,“你去了能做什么?”
阿柒颔首,咬牙道:“我若是不去,易哥哥才会真的离开。”
“……什么?”
慕祁允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处易豫景一声冷哼,手搭在腰间,一柄软剑横空出世,毫无放肆的与紫云卫交着手。虽不至于达到上风,可也使得紫云卫不得不与之动武。
紫云卫是什么人?
那可是身在陛下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