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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持续敲打门环,当里面人拉开门缝准备破口大骂时,鲁宁赶紧将手伸进去,食指和拇指中间,捏着两块光洋。
门打开了,门房将鲁宁迎了进去,客气地说:“请稍等,我去请老爷!”
面对这个不速之客深夜突然登门,朱源兴显然没有思想准备。尤其看到鲁宁满身污垢、狼狈不堪,背着一个肮脏、腥臭的布袋,一时显得不知所措。
鲁宁先开口,直截了当:“朱老爷,鲁家遭了大难,我家老爷太太都已蒙难,尸骨无存。我身受主家重托,寻找鲁家少爷。想在你府上住上几天,慢慢查找少爷音讯”。
朱源兴早已知道这一切,鲁家的遭遇已经传遍了雷江。
当然,毕竟朱家和鲁家交情不浅,朱源兴能有今天,鲁家也功不可没。朱源兴尽管惴惴不安,但还是收留了鲁宁。雷江是忠义仁孝之地,在鲁家落难之际,再落井下石,一但传出去,会让世人不耻。
在提心吊胆留了鲁宁十多天后,朱源兴终于在一次饭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他的担心:“鲁管家,这么多天,我让家人到处打听,附近都没见到鲁家少爷身影,如果鲁少爷不回雷江,不知道您有何打算!”
鲁宁早已心知肚明。马上说:“朱老爷,感谢你这么多天的盛情款待,我想我该离开了,去继续寻找我家少爷~”说罢,起身就要离开。
看到鲁宁神情落寞的样子,朱源兴也大为不忍,于是问道:“鲁管家准备去哪里?”
鲁宁凄然说道:“还能去哪里?天涯飘泊吧。我这把老骨头葬哪里都没关系,只是我还身负主家重托~”
朱源兴迟疑地说:“有一个安全去处,不知道鲁管家意下如何?”
鲁宁眼晴一亮:“朱老爷请讲!”
朱源兴屏退左右,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对鲁宁说:“前段时间,有一伙神秘人拿着贵府老爷的印信来我这里提粮。虽然不清楚他们具体是什么人,但肯定是军人。而且是中国人。按照约定,这两天他们会再来提一次粮,如果你愿意,还请你到时候和他们见一面。既然他们有鲁家老爷的印信,想必肯定和鲁家有关联。如果他们肯收留,鲁管家你就安全了!”
鲁宁想了想,实在也是走投无路,无可奈何地说:“既然对方手中有我家老爷的印信,想必不是什么坏人。我就在贵府再等几天吧!只是给朱老爷添麻烦了。”
朱源兴连忙解释道:“按照我们两家交情,留您老常住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兵荒马乱,我又树大招风,各色人等都到我家要粮,我就是怕鬼子~唉!”
“朱老爷不必多说。能收留我这么多天,我已是非常感激了!”鲁宁诚恳地说。
第二天的后半夜,朱家主人轻轻唤起鲁宁,说提粮的人来了。
鲁宁连忙起身,在朱家客厅,他见到几个精干的汉子。头发清一色剪得短短的平头,身上尽管穿着老百姓的衣服,但个个腰板挺拔,眉宇间流露出的那种刚毅和英气,鲁宁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军人。每个人目光警惕地四周逡巡着,双手都插在衣兜里,不用问,每个人手中都牢牢握着短枪。
朱家主人为双方介绍。为首的是40左右的中年男人,高大魁梧,肩膀挺宽,两道又宽又黑的眉毛下,一对坚毅的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他就是此次来朱家提粮的负责人。
朱源兴递过来人带来的票据。鲁宁一看,票据上写着:“凭此证付于来人白米100担。钱货两讫。此据。鲁家粮行。”是自己熟悉的瑞萱字迹和晓林印鉴,睹物思人,在鲁府的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眼泪再次从混浊的眼眶中喷涌而出。
那个中年人事先已经听了朱源兴有关鲁宁情况的介绍,见此情此景,他也知道这个老人走投无路了,于是说道:“鲁家掌柜的一直和我们有秘密联系,给部队提供了大量急需的粮食;鲁家为政府和军队做了很多好事,我们不能忘记。今日鲁家落难,我们不能坐视不管。老管家,你就跟我们一起回部队吧,我们负责你的安全。”
黎明时分,当鲁宁结束了粮车上一夜的颠簸路程,被人摘下黑布眼罩,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处山高林密、戒备森严的军营。
昨晚的中年男子将鲁宁带进一座小庙。一位中年军官迎上来,热情接待了他。“鲁管家,你的情况和鲁家的遭遇李连长已经和我说过了。你们鲁家不仅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的粮食,解决了我们迫在眉睫的危机;还宁可牺牲,也不和鬼子同流合污。这种民族大义,值得我辈军人学习。请放心,我们一定会为鲁家报仇雪恨,消灭鬼子,直到把他们全部赶出中华大地!”
鲁宁这才知道接他来部队的那个精壮汉子姓李,是个连长。他小心翼翼问对面的军官:“请问长官您是?”
对面长官自我介绍道:“敝人姓孙,名里仁,是鲁管家是同省乡亲”。
鲁宁不觉一惊。孙里仁的大名如雷贯耳,早就听说过。是赫赫有名的国军将领,和鬼子打过不少硬仗恶战,沿江老百姓称他为“活关公”,来到他的部队,鲁宁顿时心安了很多。
通过谈话,鲁宁才知道他所在的是国军十一游击纵队第一游击支队,晓林最后出城,就是办好了购粮手续,再通过秘密渠道,将提粮印信交给了这些周边的抗日抵抗组织。
鉴于鲁家在游击队最为困难的时候,接济了大量救命粮草,孙支队长破例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