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良辰望了阿柔一眼,转向老太太:“奶奶,咱们回头再说这些。什么时候开饭,我都快饿死了。”
“对,吃饭,吃饭。什么事都没有吃饭重要。吃饱喝足了才睡得着。”一边说着,一边兀自呵呵笑起来。
别管这老太太讲的话,别人能不能体会到其中意味,底下那些人也跟着笑。
阿柔挤了挤嘴角,装笑太累了,有些不适合她。
接下来,一屋子的人开始起身陆陆续续向外走,老太太拉着马良辰也走了。马良辰的母亲最后离开,还特意从自己坐着的位置走到阿柔面前,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遍,然后头一甩,走了。
偌大个屋子,刚刚还珠玉环绕,环佩叮咚,片刻之间走的干干净净,只余空气中各种脂粉混在一起的香味儿。
好一会儿阿柔才想起,马良辰好像把她给遗忘了。他们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去不知道什么地方吃饭去了,她要去哪里?
“姑娘,这边请。”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从外面进来,客客气气的请阿柔跟自己走。
这是马良辰的家,阿柔不好造次。只能跟在那女孩儿身后,穿过老太太院子旁边的小花园儿,来到一座小楼前。抬头来,只见小楼的门楣上一方匾额,写着“安园”两个字。
那女子解释道:“这里原本是府上主子们的书房……”底下的,那女子语气顿了顿,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道:“辰哥儿让你先在这里安顿一下。今天他刚回来,肯定要很晚才能有空来看你。”
“为什么?”阿柔是真不懂。回自己家有什么可忙的?
那女子笑道:“这里可不是你们乡下,很多事要讲规矩的。”
“唉?”阿柔更加糊涂了,回自己家还要讲规矩?
“不和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那女子将她领到安园门口:“你自己进去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谢谢。”
阿柔看着那女子转身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点儿不踏实。但是,眼下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只好硬着头皮推开了那小楼的门。和外面的草木青青不同,里面的气氛庄严肃穆,甚至有几分压抑。迎门挂着一副中堂,上面不是人物也不是花鸟,而是一副山水画。
只不过,阿柔怎么觉得那副山水画那么眼熟呢?
她望着那副山水画看了很久,忽然间明白过来,这不就是北羊关一带的景象吗?南国的北羊关,就是北国的羊牢关。那里是她的生身之地啊。
一瞬间,阿柔泪湿眼眶。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幅画下站了多久,忽听一人呵斥道:“什么人?”
她闻声转头,只见一个三十来岁,身穿长衫的男子站在距离她大约一丈多远的小路上,大约是从那里路过,偶然望见站在门口的阿柔。
看见阿柔回头,大约将她当成新进府的丫头,呵斥道:“你管事妈妈没告诉你吗?这里不许乱走,赶快离开。”
阿柔正要解释,那男子已然不耐烦起来,骂道:“我说那丫头,你耳朵聋了吗?听不到二爷的吩咐?别以为马良辰回来了,这府里就能换天。告诉你,马良辰迟早是要去打仗的。打仗就要死人。这次他竖着回来了,保不齐下次就是躺着回来。要是跟他爹一样,横着都回不来。
我告诉你,这马家,迟早姓的是二爷我这个马?”
阿柔蹙眉,心说这人莫不是脑袋有毛病,和她一个陌生人乱七八糟说的都是什么?这时,一阵风吹来,一股酒气扑入她的鼻腔。她顿时恍然,八成是这人喝醉了,说醉话呢。
他话里又和马良辰有关的,阿柔现在反正也没事,很乐意向他多套几句话来听。于是遥遥冲着那人福身一拜:“多谢二爷提点,奴婢定然铭记在心,感激不尽。”
“这就对了。我走了……”那人摇摇摆摆向前就走。
“二爷,这里为什么不让乱走?”
“你说安园啊?那是马良辰那几个死鬼的书房,说里面有什么军事机密。其实就是看不起我,不想让我进去呗。”
“为什么?”
“因为……”那人忽然停住脚步,歪着头侧着脑袋望着阿柔,但是俩人距离有些远,他又醉着,也看不清楚。看了许久:“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不过就是个奴才秧子。二爷一个不痛快,就可以把你拖出去卖了。你给我老实点儿。”说着,脚下一软,一跤跌坐在地上,索性盘膝望着安园的小楼儿:“不就是个破楼,你们给我等着。等你们都死绝了。二爷我非把这里扒了不可。你们不让我进,我就进。我不但要进,还要住在这里。我气死你们……”
骂完了,忽然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不对,你们都已经死了。那就气活你们。也不对,要是活了,哪里还有我的地方?”他越说越纠结,最后嚎啕大哭:“我的亲娘啊,你就不该生下我……”
阿柔小心翼翼走到他面前:“你为什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