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十里有一处庙宇。
这庙不知何时建的,只听闻有上百年的历史。庙门口种着一棵芙蓉树,据说也有百年的树龄。
芙蓉树枝繁叶茂,便是盛夏时节,树下也是极为凉爽。
如今夏末秋初,一夜之间,那树下就落了一层枯叶。半黄的枯叶落了厚厚一层,踩在上面便发出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但凡来庙里上香的香客经过庙门口,总要仰头看一眼这参天蔽日的芙蓉树。
如今这芙蓉树下就立着一人,这人面容白皙,穿着一身竹青色的短打,正仰头看的专心。
香客们来来去去,去去来来,这人始终在树下,仰着脖子,专注的看着这株百年的芙蓉树。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许久,许是一瞬,这人终于收回了目光,他幽幽一声长叹,在瞧见一人之后,这声长叹就卡在了喉咙里头,变成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他咳的惊天动地又气吞山河,过了好大一会儿,他终于面色紫涨的止住了咳嗽,双手叉腰,冲着来人说道:“你终于来了……”
郎中上前,轻轻握住清风的手腕,口中沉声道:“听闻你精神有些不济……”
清风听到这话,眼眶一红,他赶忙仰头去看那芙蓉树,如此又过了盏茶的功夫之后,他这才一声长叹,“你若是做上好几个月的厨子,只怕也会精神不济。”
郎中同情的看了清风一眼,口中无力安慰道:“好歹是做厨子而不是做土匪。”
“我宁愿去做土匪,也不愿做这厨子。那吉祥每日里啰啰嗦嗦跟个妇人一般,从每日清晨到夜半时分,竟是片刻也不得安宁。我先前只觉得女子话多,如今看来他却是比十个女子加起来的话还多。”清风一肚子的委屈终于有了宣泄之处,他扯着郎中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所受的委屈。
郎中眼看着清风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去势,于是扯着清风走到一旁。这庙宇外墙剥落斑驳,带着时间流逝的痕迹。
清风一眼看见这院墙,心里头那点子忧伤重新的涌上了心头,口中不由说道:“你们都在益州城中,唯有我这可怜儿在这乐山城中当厨子……”
郎中唯恐清风喋喋不休的说下去,于是及时开口道:“好歹都过去了,今日咱们就能离开此地了。”
“今日?”清风一惊。
“自然是今日,过了午时咱们就走。你快些随我回去,把要紧的东西收拾一番。”郎中扯着清风的衣袖要走。
清风神情复杂,一时欢喜,又一时忧伤,“竟是午时就要离开,那面盆里头还醒着面……只怕午后就要发了……还有那剁好的肉馅……若是放的久了……只怕味道不好……”
郎中不禁一个头两个大,他心中暗想,这清风自己的话就不少,怎么还好意思说掌柜的话多?
“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郎中率先抬步离开。
清风愣了一会儿,这才撵了上了郎中。他与郎中并肩走着,口中又忍不住说道:“这和好的面咱们可以带走,还有那肉馅也一并带走。”
郎中吃惊转头看向清风,“清风咱们是坐船赶路,可不是去城外踏青。”
“坐船?”清风眼睛一亮,口中不由惊喜道:“如此甚好,船上定然有小厨房,那肉馅和面,正好给你们做成古楼子。郎中你仔细想想,夜风乍起之时,咱们就坐在船头上一面喝酒,一边吃着古楼子,可不就是快事一桩?”
郎中提步就走,口中无奈道:“如今要紧的是如何快些离开。”
“民以食为天,咱们到了哪里都逃不开一个字,那就是“吃”字。这话可以一天不说,于吃食之上却是万万不能。郎中你仔细想想,若是咱们一日不吃饭,那便会没有力气;若是两日不吃饭,只怕会身子疲乏;若是三日不吃饭,那便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郎中忍不住加快脚步,偏偏那清风就跟个苍蝇一般,郎中走哪儿,他跟哪儿,一张嘴巴始终不停。
郎中先前还有些同情清风,只当他是在厨房憋的很了,所以才会把前些日子缺失的话给补回来。结果这清风竟是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郎中走着,他说着:“郎中,你是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每日一睁开眼睛里头就在厨房忙活,等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已是半夜时分。”
清风说话间,又忧伤起来,郎中只得打断了他的话,开口说道:“清风你受累了,咱们这就要离开此地了,等回到长安城以后,你就莫要再下厨了,专门给你配个做饭的小丫头。”
“这可不行,有些个小丫头看起来白白净净,做起事情来却最是马虎。”清风开口拒绝道。
“那便给你配个会做饭的小厮。”郎中接口道。
“那就更不行了……”清风立刻说道。
郎中不等清风说完话,就立刻打断侧他,“那便给你配个会做饭的老嬷嬷。”
“老嬷嬷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清风不免犹豫。
“那就这么说定了!”郎中抬腿就走,转眼间就走出了两丈远。
清风不甘心的撵了上去,每每要撵上郎中的时候,郎中就加快速度,如此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瞧见了高高的城门。
郎中此时才松了一口气,还不到城门的时候,他就远远停了下来。
清风一瞧,正中下怀,又是急走几步撵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郎中的衣袖,气喘吁吁的说道:“郎中……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我还有话没有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