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娘身上穿着件儿竹青色的裙子,头上戴着枚金簪子,那金簪子份量十足,上头镶嵌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她冷冷看着春花,口中说道:“三爷是你放走的?”
春花拭泪点头道:“三爷是我放走的……”
“三爷走之前可曾说了什么?”石娘又问道。
“三爷说一回到长安城,就会娶我……”春花哭着说道。
“那你相信吗?”石娘瞪着眼睛说道。
春花愣了一会儿,流下两行清泪,而后又摇了摇头,口中讷讷道:“我不相信……”
石娘一晒,面上绷不住,忍不住笑道:“你既然不信,又为何作出这副伤心的模样来?”
“正是因为不信,所以才会伤心。”春花从袖中摸出帕子,虽是净了面,脸上依旧带着悲伤。
石娘同情的看了春花一眼,从怀中摸出个油纸包,递到春花手中,口中安慰道:“春花,你莫要伤心了,你瞧我给你带的什么好东西?”
春花吸溜着鼻子,面上又是悲伤,偏偏一双眼睛紧紧盯在手中的油纸包上,口中笃定道:“烧鹅。”
“你这丫头鼻子忒尖。”石娘好笑道。
“因为这喷香的味道除了烧鹅,旁的东西哪里有这么香的味道。”春花说话间,不由自主打开了油纸包,随手扯下鹅掌。
“这天底下有这么多好吃的好喝的再等着咱们呢。等到回到长安城,那酪饮,冷食,天妇罗,还有那脍鱼片,荤香豆,卤羊腿,还有那烧鸡烧鹅,大把的好吃的等着咱们呢。”石娘说话间,也扯下了一只鹅掌,放在口中吃了起来,仿佛那酪饮,冷食,天妇罗就在眼前。
春花这才觉得好些了,她使劲的扯着手中的鹅掌,口中含糊的说道:“方才我还觉得痛心,但是三爷果真在骗我。”
“三爷若不骗你,又如何能够哄得你,放了他?”石娘狠狠咬了一口鹅掌,头上的金簪子微微一颤,可见用力之大。
“我先前并不相信,没想到三爷竟然当真使了挑拨离间之计。他口口声声的说辞,竟是与娘子预料的一般无二。我之前只是半信半疑,如今才知他早已变了,他再不是从前的三爷了。”春花一叹,口中的烧鹅的味道,也变得无知无觉起来,犹如嚼蜡。
“人总会变的……”石娘不知该如何安慰春花,于是指着枝头的绿叶,苦口婆心的说道:“就像这树上的绿叶一般,春日乃是嫩绿,夏日便是碧绿,秋日变黄,冬日枯萎。这一年四季,树木尚且变化,何况人乎?”
春花听到这话,不由吃惊的看着石娘,口中赞叹道:“石娘这话倒是甚有道理。”
“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我先前总是执着于过往,如今看来,人最应该抛弃的恰恰就是过往。你只有抛开过去的一切,才能更好的活在当下。”石娘一手拿着鹅掌,一手叉腰,微微仰头,看向枝头绿叶,她面上带着大彻大悟中又带着引人向善的神色。
冲着石娘这番话,春花若不是手上拿着鹅掌,几乎要鼓起掌来,她顺着石娘的目光看向枝头绿叶,口中附和道:“石娘这话甚是有理,不仅这枝头绿叶四季不同,便是天上的云,远处的山,还有那锦江的水,四季也是不同的。”
“春花,你若明白其中的道理最好。从今日起,咱们便一同抛去过往罢。”石娘趁着春花出神的功夫,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春花手中拽去了一只硕大的鹅腿,放在口中,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春花抒发完了感慨,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手中鹅掌,突然想起一事,于是又悄声的问石娘,“石娘你可曾见过江边的花船?”
“自然瞧见过,之前郎中带我去江边泛舟。当时天还不曾黑透,那江上就起了花船。当中吹拉弹唱于是热闹,待离得近些了,我甚至还瞧见在花船上唱曲儿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怀里头抱着琵琶,正坐在一个胖子腿上,幽幽的唱着曲儿。”石娘说话间并不耽误大口吃些鹅腿,她很快就吃完了一只鹅腿,于是又趁着春花听得专心的功夫,又扯下一条鹅腿来。
“竟是那么小吗?竟是比我之前在花间小酌瞧见过的小娘子年纪还小?”春花吃惊道。
“那小娘子面上尚且带着几分腼腆羞涩,不过是生活所迫罢了。”石娘一面感叹,一面慢慢吃些鹅腿。
春花面色一暗,口中讷讷道:“方才三爷说,我若是想要找他,就去江边花船之上。”
石娘同情的看了春花一眼,“莫要再提他了……”
春花若是不由悲从中来,她咬了一口鹅掌,鼻子一酸,想要落泪,却见娘子从正房里头走了出来。
宋如是身穿缃色裙子,头上别着一支珍珠步摇,她手上拿着一面团扇,正立在廊下,朝着春花看过来。
春花急忙错开目光,过了几息的功夫,方才重新抬起头来,冲着宋如是唤了一声,“娘子……”
宋如是手握团扇,裙摆翩翩,她缓缓走至两人身前,对着春花柔声说道:“春花,你暂且忍耐几日,咱们很快就会离开此地。”
春花点了点头,紧紧捏着手中鹅掌,终是忍不住问道:“那三爷呢?”
“他只怕再也回不去了。”宋如是轻摇折扇,看向春花。
“三爷……他……回不去了?”春花手中鹅掌登时落在地上。
“春花,你可想清楚了。”宋如是这话不着头不着尾,听在春花耳中却似是重鼓一捶。
春花低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