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徐音是被“看”醒的。
凤仙盘腿坐在她身旁,胳膊撑着腿下巴抵着手背,状若老母满面愁容的看着她。
“你是没见过人呀还是没见过我,怎的这么瘆人?”徐音伸个懒腰下床。
“不是……就是替你愁的慌,没见过比你心更大的!今儿你去不去茶园?”
徐音看看窗外不假思索道:“不去!下雨天去干嘛?”
“啊?那虫!虫怎么办?”凤仙追过来,对着徐音细瘦的背影嚎着。
徐音鞠了捧水洗脸,里面兑了桃花和白芷煎的水,哟,这才是金家大奶奶的待遇嘛……
“虫怎么了?你担心它们饿着?”
“奶奶!”
凤仙气的脸通红,眼泪都快下来了。
“算我求你,你就好好的想个法子出来!我,真不想再换主子了……”
徐音往脸上抹香膏,镜子里的脸肌肤赛雪,气质不俗,略一抿嘴就挤出个深深的小酒窝,沁人心脾咧!
“急什么?”
徐音接过穗香递来的蜂蜜水,刚喝了一口,院子外就传来脚步声。
白芝迎出去同来人说话,听声音,却是莫管家。
“奶奶,大姑奶奶回来了,说想见你。”
徐音放下盅子想了一会儿,哦,是金玉兰,金大有的姐姐。
那个性格嚣张骄纵的大小姐!嫁了人也不安分,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婆家人憎厌她又不敢休她,她夫君郑朴君是个谨小慎微的弱鸡男人,压根管不住她,由得她像哪吒一样脚踩风火轮到处惹事,只盼着哪天出去了再也别死回来!
然而,她闹够玩够了仍是回去,郑家一直未能如愿。
她花费甚大,郑家支撑不了,每次回来必定要去金老爷跟前撒娇,讨点零花钱。
说是零花钱,数目可抵得上普通人家半年的开销,金老爷对这个女儿极为疼爱,见不得她的梨花鳄鱼泪,一闹起来更是六神无主,唯有给钱了事。
官中支银子要入账,不太方便,有时候只能用体己钱,老棺材本都快被她骗光了!
这是一条贪得无厌的大蛀虫!
和她相比,茶园的虫算什么?
徐音蹙眉思量着,一旁白芝说:“奶奶若不想见她,就推身体不适吧……”
“对对!”凤仙也走上前。
“姑奶奶可不是省油的灯!回来一次就刨走老爷一层皮,老爷怕她,但是,许久不见她又想她!”
哎,来自爹娘贱贱的爱啊……
徐音决定了,“去!”
“凤仙把我那罐芝麻核桃炒面粉带上,再带个勺儿。”
“炒面粉?这是要送给姑奶奶?”
凤仙头摇的像个泥塑九品芝麻官。
“姑奶奶只要钱!白的黄的都可以,其他什么都不喜欢!”
“谁说要送她了?”徐音怼她。
“我自己吃!饿着肚子去见她还不让带点食儿?”
“带什么不好,那东西吃了喷老爷子一身可怎么办?还是带点酥饼糕点的吧?”
徐音转过头沉眼看她。
凤仙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就带炒面粉!”
……
金家是个五进分东西两路的大宅子,祖上也曾袭过候的,因不是世袭罔替,如今的金老爷就是个土财主!
他住在东路第三进的颐年堂,第四进是金家大爷的正房,第五进主体是两层的小楼,一楼两边各带次间和耳房,后面是个不小的花园,金大有的三房妾室都住在这里。
徐音的紫藤院却是个特殊所在,位于第四进的西路偏南,往北是金大有的书房。
哦,叫书房里面未必有书,没准偶尔有几本词话本子避火图什么的,据说藏了不少稀奇古怪不能让人看的玩意儿,南边是个厢房,再往南就进了花园了。
这里,凤仙捧着瓜棱形的酱釉罐子,白芝撑着纸油伞,主仆三个冒着细濛濛的早雨向金老爷的颐年堂走去。
到了院门口,看见两个红衣丫头在廊下逗鸟,两个灰衣小厮坐在栏杆上说话,金家的小厮都穿土黄色的衣裳,看来是金玉兰带来的了。
看见徐音走来,他们纷纷注目,丫头一面观察一面撇嘴笑,很敷衍的向她行礼。
一进屋子闻见常年用药膏的气味,熏得徐音打了个喷嚏,穿秋香色坎肩的大丫头春萍上前屈膝:“奶奶”
徐音还没来得及应就听见一个傲慢的声音说:“又不曾拜堂,也没有三媒六聘的,哪儿来的奶奶?”
视野里出现一个耀眼的玫瑰紫衣裳女人,身材丰满高大,眉目间艳丽与骄慢兼有,红红的唇峰旁有一颗小痣,浑身珠光宝气香气袭人。
徐音冷冷瞧她一眼,转过来向椅子上的金老爷行了个礼。
金老爷有气无力的指了指金玉兰,扭头看着徐音。
“这……是玉兰,大有的长姐。”
“这……就是,你弟弟的,嗯……”就含糊过去了。
“你们可真有意思!难道天底下只剩了姓徐的女人?徐宛死了就换她?”
她抱着胸上下打量徐音,仿佛在看一段木头,打算着从哪里下手裁作筷子。
金老爷烦躁的动动屁股,“这事不用你管,我都不管了,是不是?……你弟弟自己没意见就成了!况且人已经进来一个多月了,你早干什么去了,大有媳妇从病到走这期间,你连看都不曾去看一眼……”
金玉兰哼了一声弹弹指甲,她手也长的宽大,不像女人,十管指甲又长又尖,像凶器似的。
“那也不能这么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