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雪颓然地走上台阶,随意找了一个二楼的房间住下。她不知道为什么,身体觉得越来越疲惫。她躺在床上,用被子遮挡住自己的头,脑袋昏昏沉沉的。她的喉咙灼热又干渴,她轻咳了几声,却又懒得爬起来。
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一个人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被子。六月雪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困倦地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是一杯水。
“谢谢。”她下意识地说着,她本来以为来者是女儿宋知夏,但当她看清那举杯子的手时,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那只手枯瘦如柴,粗糙干裂。像是一堆多余且衰老的皮肤包裹住了嶙嶙白骨,每一寸皮肤都松弛地耷拉着。
六月雪尖叫一声坐了起来,目光落在了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
那女人的脸开始还是微笑着的,然而转瞬就变得狰狞扭曲。她抓起六月雪的头发,将杯子强硬地递到她的嘴边,咬牙切齿地说:“你这冒牌货,很享受我的生活是不是?”
那滚烫的水顺着六月雪的唇边流了下来。六月雪被呛了一下,恐慌地推开那女人的手。那杯子应声落地,顷刻间四分五裂。那些碎片带着腾腾热气散落在地上,滚烫的水溅在了一双枯瘦的脚腕上。
“你才是冒牌货,你不过是我的一个分身而已,留你存活到今天已是我的仁慈,你竟然还敢跑到这儿来找我的麻烦!”六月雪语气强硬地说着,她的身体有些颤抖,冷汗已浸透身上的睡衣。她捏紧了被子,如临大敌般看着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
不,她们并不完全一样。一个看起来依旧年轻貌美,另一个则因为四年来经受的折磨变得形销骨立,憔悴不堪。
六月雪不停地告诉自己,四年前的那个场景一定是幻象,她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人。而眼前这个人,不过是靠自己才得以存在的分身,是她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影子而已。
她面前的女人粗暴地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怒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既然你那么笃定自己才是真实的那个,那就让我消失好了。本体能分离出分身,也可以轻易地收回分身不是吗?”
六月雪如今只觉得那张酷似自己的脸异常可怖,像是地狱来的索命阎罗。她的手腕被对方紧紧攥住,那人凸出的骨节磨着她的皮肤,让她觉得隐隐作痛。
“你做不到,对不对?”那女人冷笑着追问。
六月雪努力尝试着,回忆她曾经施用异能时的感觉。然而一分钟过去了,对面的女人依旧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嘲讽的笑。
六月雪猛然挣脱那女人的手,瞪着通红的眼睛逼视着她。“就算我做不到,难道你能做到吗?展示给我看看吧,让我瞧瞧你有没有本事让我消失。”
两人剑拔弩张,凶恶地盯着对方。可是在这僵持的过程中,任何异常都没有显现。
当那女人盯着自己的时候,六月雪还有一丝紧张。她忍不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唯恐自己真的会突然消失。然而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渐渐不复刚才的慌乱,扬起头来狂笑着:“哈哈哈哈,就凭你还来质问我!”
六月雪逐渐又占据了上风,她拉着那瘦骨嶙峋的女人,指着面前纤尘不染的梳妆镜,说道:“你瞧瞧你自己的样子,像个落魄的乞丐。皱纹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那么狼狈丑陋的你,只配做我的影子。如果笙哥见了你,也只会厌恶地走开。你想取代我的位置,门儿都没有!”
“那原本就是我的位置!那是我一人的笙哥!还有我的女儿,也只属于我。你不要想蒙骗那么多人,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发现真相的!”酷似六月雪的女人愤恨地怒吼着,尖利的指甲伸向了六月雪娇美的脸。
六月雪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愤怒让她的身体陡然生出一股力量。她按住那女人的肩膀,阴狠地说道:“不管真相到底如何,不管你我谁是真,谁是假。只要你消失了,这世上便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我了,没人会质疑我的身份,我的生活也不会再受到丝毫影响。”
她将那女人踹倒在地,双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那女人原本还奋力挣扎着,忽然松开了手,桀桀怪笑:“哈哈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才是本体,杀了我,你也就不复存在了。”
六月雪一怔,双手渐渐不敢再用力。那从另一人身体里脱身而出的情景又开始在她脑子里打转。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喃喃着:“不会的,我才是真的那个。你这个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要不要赌一把,看看杀了我以后,你究竟会不会消失。”那女人冷冷说道,轻轻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脖子。她见六月雪的态度越来越犹豫不决,便趁她还处于混乱之时猛地攥住了她的胳膊,而后抬起膝盖击向她的下巴。
六月雪原本见她骨瘦如柴,形容枯槁,丝毫不觉得她能够击败自己。然而她忽略了一点,一个身处绝境,饱受折磨的人所能爆发出的力量,远远超过她的想象。那只瘦的几乎只剩骨头的拳头砸向了她的脑袋,让她头晕目眩,站立不稳。紧接着,她的左手被手铐铐住,而手铐的另一头被锁在了窗户的防盗栏上。
一阵烟雾冲进六月雪的口鼻,她咳嗽了两声,视线越来越模糊。她隐约听见那女人在她耳边低语:“四年了,我的日子你也该享受够了。现在,到了一切归位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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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