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之情,是他于他有恩。顾九之心太难捉摸……
“长安之事,我不懂不知,我也不想去管,我只知道我认识的是阴寡月,便也足够。”南衣一瞬抬眸,深凝着他目中的坚定之色将寡月灼伤。
寡月纤长的睫羽轻轻颤抖,清澈的眼眸隐隐有湿意。孰是圣人所言之君子,不问过往,不问出身,不问荣辱……
南衣苍白的手落在寡月的肩膀上,他凝着他浅浅一笑,双颊的梨涡,盛满了宠溺的笑意。他想像一个兄长一般照顾他一生一世,可是他时日已不多矣,想到这里,他眉目一黯。
“汾阳靳公次子靳长儒是我祖父,我母亲靳郑氏是靳云湛的二夫人。”南衣忍着身体不适沉声说完,不愿错过寡月脸上的任何表情。
寡月听完他的讲述先是一震,随即轻闭眉目。他知靳兄心中所想,他愿意向他提及他的身世,就是等着他自己开口。
良久,阴寡月睁开凤眸,清澈的目闪过一缕阴鸷之色:“靳云漪是我母亲。”靳公长子靳长任唯一独女靳云漪。只是他没有想到,汾阳靳氏如今家主的孙辈竟会流落江南,真是世事难料。
没有惊讶,没有丝毫的波动,靳南衣温柔的眸子沉静如冰。世间表兄弟相像者众,只是于他而言或许一切并不止表兄弟而已……
“如今汾阳靳府里权位最高的女人便是靳云湛的妻子,大夫人大雍谢氏谢珍。而其叔叔的庶出女儿嫁给了我爹的亲弟弟。”靳南衣道,“我三岁那年与我母亲因谢氏相逼,离开汾阳,于轩城生活了十三载……”
“小时候我爹还会来这里看我,到后来我爹死来便也不再来了,咳咳咳……”说得久了,南衣喉间有些干渴,转身欲取水的时候,一杯茶水已递到他手上,他微愣,随即又温柔一笑。
寡月不同于靳南衣,他因常年隐忍养成了不苟言笑的性子,喜怒也不形于色。
寡月不知靳南衣讲这些于他听是何意,他没有打断,只是一边默默的听着,一边担忧着南衣的身体。
“谢夫人生子早夭疑我母亲所为,将我母子二人赶至江南,勒令永不进汾阳。”
“靳公不曾寻你?”
“也许,只是有谢氏姐妹在,我外公想寻又如何,再说他并非我一个亲外孙。”南衣答的很浅淡,仿佛一切本无关痛痒。
“谢夫人无子,靳公嫡系一脉除去靳南衣和谢氏堂妹所出一子外再无其他子嗣。”他唇边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凝着寡月,目光复杂,他说的是“靳南衣”而不是“我”恐怕连他自己都有怀疑。
“谢国公府乃谢氏一门荣辱所集,此谢珍正是谢氏嫡女。”靳南衣再道。
阴寡月眉头微蹙,十六年前的谢氏女当是下嫁靳氏才对,不过那时的大雍谢氏远不及如今的谢氏。如今的谢氏是大雍唯一能与萧氏并驾齐驱的世族。
因为现今的大雍丞相乃前谢氏旁支庶子所生私生子,丞相的出生并不光彩。只是于历史,英雄从不问出身……他能记下的关于丞相的事迹唯有被逐出谢世家门的罪臣私生子……
世家之事明争暗斗,在朝堂,于深闺,有些事情若是选择,则难以避免。
虽是用了药,靳南衣的脸色比先前却更白上三分,以至于阴寡月不得不去想,他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他的脸上明明还带着笑,他还能陪他说话,为何他总感觉他会马上消失无踪……
心思如尘如靳南衣,手捂住唇咳了片刻:“万安寺主持大师凡羽言我不会活过十六……”他温柔的眉目无奈又彷徨,却又在一瞬无比释然。
阴寡月闻言身影果然一僵,随即猛地望向他:“我从不信命格,神佛人鬼,皆是嘘诞,若是不行我代你寻访世间名医去!”
他激动,南衣却是感动。他摇头笑道:“我自己的身体我知……”确实是不行了,天下名医不是未寻,儿时皇宫里的御医都被花钱请来过,万安寺的白羽大师更是与白马寺方丈其名的天下神医,治不好,便就是治不好,流年已殁,便是尽头。
“寡月。”他握着他的手,目光深沉,“我许你繁华榭后,万人之上,权利顶端,你替我做一件事可好……”
阴寡月一愣,目光之中满是不解。
“不要拒绝我……”他依旧在笑只是唇边无了那浅浅的梨涡。
寡月哪里想过拒绝他,繁华榭后会有,万人之上会有,权利顶端亦会有,只是他不愿失去他,靳南衣,或许会是他生命之中最后一个亲人……他不想拥有的,如此短暂……想到这里他轻不可见的点头。
南衣一笑,如画的眉目,漾人心神,总有人为君一笑,轮回甘堕。
“替我活下去,以靳南衣的身份活下去可好……”他说的,轻柔的闭上眸子。
突然的重量打在寡月的胸口上,他身子一震,呼吸一瞬微窒,他颤抖的伸出手落在怀中人鼻尖,长吁一口气,他睡着了……
——
“公子,我家公子他怎么了……”隔了许久卫箕见阴寡月从屋内走出,担忧地问道。
“睡下了。”他答的平淡,心中却是千回百转,他想他需要静一静。
月光温润似水,这里是他梦中希冀过的江南,殷叔口中提及的江南人啊,如江南的月一样温润似水。
只是上苍缘何那么残忍,他方与亲人重逢,就要他独自面临人去楼空的悲凉?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