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三一边咳嗽, 一边黑着脸暗暗瞪了寇金萍一眼,嘴里骂道:“都他娘的当我是大地主呢?”
寇金萍:“冯荞,你这可就不对了, 你明明有钱,单是杨家给的见面礼就六十块,你上个月工资可还没交给家里呢, 别忘了你也是这个家里的, 叫你买点儿家用东西你还跟你爸要钱, 钱比亲爹还亲,你可真是自私到家了。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姑娘家, 钱本来就该交给家里,这会子叫你买点零碎东西你还要钱,这么不孝顺,真是白养活你了。”
“一码归一码。”冯荞不急不恼, 慢悠悠说道, “这家里五口人,这么多东西要买, 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出钱又出力,就像我爸说的, 我也不是大地主,不是冤大头, 我有钱凭啥就得由着你们花?我又没欠谁的, 我想要啥也没见谁给我买呀。爸, 你说呢?”
冯老三似乎真呛着了,咳嗽了半天,脸红脖子粗的。见冯荞盯着他问,瓮声瓮气骂道:“一个个整天闲的拌嘴,都是惯的。冯荞你磨叽什么,还不赶紧去上班。”
“那我就上班走啦,那些东西到底用不用买了?不买我也就不用忙活了。”
冯老三犹豫了一下,冯荞上回搬走的事情算是给他敲了个警钟,心里终于明白,惹恼了闺女也是要老命的。冯老三又瞪了寇金萍一眼,进屋去拿了几张毛票儿,数了八毛钱出来。
“冯荞啊,到底是大过节的,你下了班还是买一斤肉回来吧。”
冯荞没去接那几张毛票,要笑不笑地看着冯老三:“爸,要是只买一斤肉,这钱我出了,你是我爸,我没那么小气。再说了,反正我自己也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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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具厂过节没放假,那年代本来也没有过节放假的说法,农村秋收还没完呢,农具厂要服务广大工农群众。
于是大家照常工作干活儿,只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徐师傅嘱咐冯荞多加两个菜。
冯荞忙碌做午饭,杨边疆给她打下手。五花肉切成片,冬瓜切块儿,做了一个冬瓜炖肉,红虾皮泡一泡,跟青辣椒炒最够味儿,炖了一个白菜豆腐,再来一个酸辣土豆丝,一个肉末茄子。
打铁老张师傅一大早嚷嚷想吃鲜鱼,市场上是没有公开卖的,张师傅自己跟一个熟识的村民递了话,晌午前那个村民逮了鱼悄悄送来,小半盆的野杂鱼,多是巴掌大的“鲫瓜子”和“黄辣丁”,才要了五毛钱,那村民还主动帮着收拾干净了。
野杂鱼放两个红辣椒,多多地放上一大把雪白的蒜瓣儿,葱姜花椒酱油醋,小火慢慢炖足火候,闻着就鲜香扑鼻。
六个菜有荤有素,配上一大锅白米饭,几个师傅还喝了点儿白酒,吃过午饭,大伙儿坐着歇息,徐师傅就吩咐说,大过节的,下午下午横竖也没啥活,干脆就提前到四点钟下班,大家早早回家过节吧。
头一回下班走这么早啊,太阳还暖洋洋在天上挂着呢。杨边疆跟冯荞一起出了农具厂大门,顺手递给她一包东西。冯荞接过来,先坐上自行车,杨边疆骑车上了大路。
“什么呀?”
“石榴,我妈让给你的,说过节应个景儿。”
冯荞打开来,几个红艳诱人的石榴,两个香木瓜,一袋大白兔奶糖。冯荞把那木瓜拿起来,开心地凑到鼻子下嗅,这香味儿实在太舒服了。这可是稀罕东西,木瓜树在当地很稀罕的。
“石榴是家里树上结的,木瓜是我妈从舅妈家弄来的,他家有一大棵树,听说结了很多,满院子都香喷喷的。”
香木瓜跟南方的番木瓜不同,硬邦邦的,味道酸涩,不经过处理是没法吃的,但是很香很香,那香味儿特别清爽舒服。油润的黄颜色外皮看着就很漂亮,而且不容易坏,放在屋子里几个月也不会烂的,满屋子都是沁人心脾的香味儿。
年轻姑娘们自然喜欢这东西,谁要是弄到一个就当宝贝似的,放在屋子里能玩一冬天。
杨妈妈可真是有心。
杨边疆没说,冯荞却也猜得到,那一袋子大白兔奶糖肯定是他放进去的,这种奶糖只怕小镇供销社还买不到。冯荞皱皱鼻子,心说真是的,拿她当小孩哄,可心里却甜丝丝的。
冯荞从小没了亲妈,从小就是格外的懂事省心,似乎就没怎么体会过被人当小孩疼宠的感觉,她拿着这一包东西,心里暖暖的。
“哥,下回别买这个糖了,老贵的,我又不是小孩儿。上回你送节礼带去的糖块,二伯娘那还收着呢,我也没少吃。”
“就是个零嘴儿,不是小孩就不能吃了?你太瘦了,我怕你低血糖。”杨边疆回头笑,眼前的确是个俏生生的大姑娘了,可在他眼里,还不就是个小孩,比他妹妹兰江都小呢。兰江这都出嫁了,动不动还赖着他妈撒娇。
杨边疆心头忽然有些遗憾,冯荞这姑娘是不是也太懂事省心了点儿,都不怎么跟他撒娇。杨边疆觉着,十六七岁的姑娘家,就该有事没事撒撒娇,使个小性子,才像个年轻小姑娘的样子。
冯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小时候就没怎么吃过糖。原先买糖不光要糖票,不光贵,还限购,记得有那几年,买水果糖还得要医院证明才能买到,一次只让买十颗,农村小孩子哪里吃到过?
如今供销社宽松了些,糖虽然还是紧俏商品,有票有钱好歹能买到的。他们这阵子订婚,杨边疆买的糖块多,倒是让她喜欢上吃糖了。
“哥,你妈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