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回去, 冯荞却没机会实施杨边疆的理论指导,寇金萍自己喂猪,冯小粉坐在院子里择洗一把萝卜缨子, 寇小胭正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地烧火做饭,好得很,没她什么事儿。
看来寇金萍少了冯荞这个劳工, 是打定主意要把寇小胭培养成冯荞的干活接班人了。
回来路上风大, 吹得人有些干巴, 冯荞进屋后放下黄帆布挎包,就去井台洗了把脸,回来一看, 咦,雪花膏呢?
冯荞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就探身问厨房的寇小胭:“小胭,知不知道雪花膏放哪儿了?”
“大表姐, 我……我不知道呀。”
小胭既然说不知道, 那就不言而喻了吧。冯荞顿了顿还没开口,那边冯小粉就抬手一指:“不是在那儿呢吗, 就在眼皮子底下,你就不会找找。”
冯荞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 白瓷小瓶子的雪花膏赫然放在西屋的外窗台上,窗户上边装了个木条和油布做的遮雨帘, 当时农村的房子都是土坯墙, 外窗台积雨容易湿, 不能泡水的,装了这么个简易的遮雨帘,窗台因此可以放些随手用的东西。
冯荞瞟了冯小粉一眼,走过去拿了雪花膏擦脸,一边说道:“怎么放在这外头了?一刮风盖子上很多灰土。”
“我拿来用一下,随手就放那儿了。”冯小粉说着,口气就尖酸起来,“就一瓶雪花膏罢了,你明明有两瓶呢,你非得放在你自己床头,只准你自己用,别人用一下就不行了?你可真自私。”
“小粉,你不吱一声拿来用,我说你什么了吗?拿着不是当理讲,你还真好意思。” 冯荞索性把那雪花膏拿起来,对着冯小粉示意了一下,“反正这是我的东西,给你用是人情不给你活该,你要这么说,那你不许再用。”
“你怎么这么小气,不就一瓶破雪花膏吗,我以后不稀罕用你的就是了。”冯小粉气哼哼摔掉手里择的韭菜,看着那雪花膏瓶子,心里却又痒痒。日子穷啊,农村人买盒火柴都算账,像雪花膏这样可有可无的东西,就成了非必需的奢侈品,冯老三家里虽然三个姑娘,却绝不会舍得掏钱买这东西的。
冯小粉昨晚听见冯荞和小胭说雪花膏,今天一早起来,冯荞上班已经走了,她就赶紧洗了脸去擦雪花膏,闻着那香香的味道喜欢极了,还盘算着能不能叫冯荞分给她一瓶。现在一听冯荞说不给用,心里顿时委屈得不行。
“小胭你都给她用,偏不给我用,冯荞你怎么就非得欺负我?”冯小粉跺脚噘嘴的委屈生气,“行行行,反正你现在是有钱人,我们穷人,我们买不起就不用你的,行了吧?”
冯荞本来也不是那样小家子气的人,不知为何,自从“老鼠药”事件之后,她心里还真有点同情冯小粉。可你看看这个冯小粉,骨子里的好吃懒做不讲理,根本就不可理喻。冯荞被冯小粉这么一说,真是气不得笑不得了,简直无语。
“冯小粉,小胭我都主动说给她用,可是你——让人说你什么好!”她深吸一口气:“冯小粉,谁欠你的吗?你好好说话会死呀。就你这样万人嫌的性子,你跟谁合得来呀。”
“妈,你看冯荞……”
寇金萍听着冯小粉被数落,在一旁翻翻眼皮,习惯性地就想护着自己闺女,可到底也忍住了。她现在可不想跟冯荞正面冲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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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隔了两天,杨边疆到冯荞家来送八月十五的节礼。白酒、月饼、猪肉和鲤鱼,四样礼,都是按时下农村惯例准备的,杨边疆另外多带了一条块儿。
冯荞自然陪着他一起,先到了冯老三家,寇金萍大约是见了礼物高兴,态度还算过得去,把他们迎到堂屋里坐。
冯老三跟杨边疆坐着喝茶水,闲聊些家长里短、今秋收成之类的,寇金萍把六样礼物看了一遍,问杨边疆:
“小杨啊,冯荞前几天去你家认门,你妈给多少见面礼呀?”
寇金萍话一出口,冯老三忙给她使眼色,使眼色没用,索性重重咳嗽了一声,可是寇金萍只当没看见似的。杨边疆笑笑,也只当没看见,坦然说道:“我妈给了六十。”
“哎哟,那可真不少。”寇金萍明知故问,暗暗咬牙愤恨,冯荞这阵子住在二伯娘家,压根就没回来,面都见不着,钱更见不着。如今冯荞搬回来两天了,提都没提这事,钱也没给家里。寇金萍背地里嘀咕了好几遍,冯老三却不敢开口要,怕把闺女再逼走了。
寇金萍心里不屑,就一个农村丫头,杨家还真拿着当棵葱了,这么给她做脸,想想那钱,却又更加心痒难受,农村姑娘的见面礼和彩礼,娘家扣下的多得是,甚至视为理所当然。
在寇金萍心里,这钱跟冯荞的工资一样,都应该如数交给家里才对。眼看都入秋了,她还盘算着多弄点钱,给自己和冯小粉做件新衣裳呢。寇金萍不阴不阳地说:
“冯荞这个丫头从来主意大,我拿着她当亲闺女疼呢,养她这么大,你家给的见面礼钱,她回来也不说一声,连她爸她都没说一声,你说闺女养这么大,也不知能不能指望上。”
冯荞明明就坐在旁边呢,寇金萍这话当着杨边疆的面说,实在难听。杨边疆给了冯荞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只当听不懂话音似的,笑笑。
“叔婶你们都放心吧,我妈说了,钱给冯荞了,就是冯荞自己的,就是给她花的,她爱怎么花都行,旁人不许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