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荞一家三口走后, 小胭做好手边的活儿,磨磨蹭蹭收拾好东西,见一起做工的另外几个人都出去了, 才推着自行车走出厂门。她每天早晨骑车自己来上班,这阵子晚上冯东会来接她。
推车走出几步,小丫头停住脚想了想, 转身把自行车推回去了, 推进了工房一放, 空着两手走出工具厂。
她走过带锯房门口看到小武,便嘱咐了一句:“小武,我走了, 他们也都走了,你这就把门锁上吧。”
“行我知道了。”小武答应一声,他平常和两个工人住在厂里,等其他人下班都走了, 便把大门锁上。
小胭走出大门, 稍稍站了一下便沿着路往前走,没走多远, 冯东就骑车过来了,看见小胭忙问:“怎么没骑车?”
“坏了。”小胭说, “车轱辘没气,怕是什么东西扎了。我明天找街上修车的老头看看。二哥, 你明早恐怕得送我来啦。”
冯东哦了一声调转车头:“行啊, 我明早送你。”
小胭爬上自行车后座, 冯东蹬车往回走。两人一边走,一边就闲聊起来。东一句西一句地跟冯东说一些白天的事儿,姐夫接了一批小锯子的活儿,只要最小号的木锯子,也不知做什么用的,听他说这批货能挣不少钱呢。冯荞姐带娃娃来的,娃娃单长牙,回家记得跟二伯娘说,要给娃娃做红绿裤子……
都是小胭说的多,冯东就只管听着,偶尔问一句什么。在冯东看来,晚上来接小胭下班很有必要。
他第一次来接小胭,半路上经过一个池塘,居然有几个半大的小毛孩子在洗澡,看见小胭骑车过来,居然有人在水里起哄嘘声,冯东当时把自行车一停,双臂抱胸,一言不发在水边站了足有五分钟,小毛孩子们也不敢上岸,泡在水里全老实了。
于是冯东想,他要是没来接小胭,这些小屁孩还不知道怎么起哄呢,毛都没长齐,也敢欺负他家小妹子。
夏末秋初,一路从田野间穿过,路两旁都是高高低低的庄稼地,玉米和高粱的青纱帐大片大片连在一起,小姑娘家自己走路真不行。
“二哥,你说世界上真的有黄皮子精吗?”小胭聊起一个有点害怕的话题,天色已经黄昏,风吹过路边的玉米田沙沙地响,小胭赶紧往二哥身边凑凑,两手抓着他的后衣襟。
“哪有什么黄皮子精,吓唬人的。”
“可是你原先最喜欢说黄皮子精。”小胭抗议,“我有时要跟你出去玩,你就说天黑了有黄皮子精。”
“吓唬小孩子,你还真信了。”冯东笑起来。
小胭小时候跟个尾巴似的,喜欢跟在他后头,于是有时他不想带她,就随口拿黄皮子精吓她。冯东忽然有点儿内疚,这倒霉孩子胆儿小,是不是都被他吓坏了的。于是安慰道:
“小胭,你都多大的人了,可别这么胆小,自己把自己吓着了。”
“可我就是胆小啊,我小时候天一黑就不敢出门,晚上想上茅厕也不敢去,不敢叫小粉表姐,吵她睡觉她会骂人的,我一个人站在门后半天也不敢出去,哭着叫冯荞姐,后来都是冯荞姐陪我去。”
“胆小鬼。我小时候还跟冯亮去捉蛇玩呢,冯亮最淘,捉到那种一闸多长的小蛇,还舍不得扔,偷偷装在兜里带回家想养,差点没把我妈气死。”冯东笑,乡村的男孩胆子都比天大,想想她小姑娘家也很正常,就笑着安慰她:“没什么好怕的,你看冯荞她就不怕黑,胆子也大。”
小胭想说,其实她现在长大了,也没那么胆小啊,不过她聪明的没说出来,她说害怕,二哥就来接她下班了,多好啊。
“二哥,你今天干啥活了,累不累?”小胭说着话,把手攥成小拳头在冯东背上轻轻捶,冯东也没觉得有啥不对,便说白天去地瓜田里锄草了,还浇了菜园。
“二哥,你干活也别太急,等秋收大忙了我就跟姐夫说,我回去帮你一起秋收,咱俩一起干活。”小胭说着,就把额头靠在冯东背上,一个人偷偷地笑。
虽说是小胭,可她毕竟也长大了呢,冯东对这样亲昵的动作有些不习惯,忙叫她:“坐好了,坐不好掉下来摔你。”
小胭只好坐直身子,她跟冯东在一起太熟悉,本能地愿意亲近他,丝毫也没有什么害羞之类的反应,就好像很自然的动作,没觉得有啥好害臊的。
小姑娘其实挺为难的,她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心事跟二哥说,跟他说了,他会不会生气,想了想,找了个敏感话题
“二哥,我听二伯娘说,好像又有人给你说媒呢,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二嫂子?”
“我?”冯东顿了顿,笑笑说,“我想找个什么样的,这事儿能按我想的吗。小胭,下次再有这些事,你就帮我跟妈说一声,别瞎折腾。我知道妈着急,其实我自己真没那么急。”
“就是呀,不急。”小胭立刻赞成。让他再去相亲?还是不要了,其实二哥自己对婚事急不急?相亲碰上不靠谱的,他心情又不好。再说……
“二哥,家里有我给你洗衣服,给你做饭,你才不要着急呢。”
这话说的,可冯东想了想,好像也没哪儿不对,家里二伯娘经常忙田里地活儿,饭几乎都小胭做,衣裳也是小胭帮他洗的多,他一个大男人,平时田里活又忙,换下衣裳随手一放。一转脸,小胭就拿去洗了,洗干净晒好,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他床头。
冯东:家里有个小妹子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