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悄移,照了院子的石榴红艳似火,竟有鲜血欲滴之势。繁花锦簇的投影贴于墙上,再攀爬至紧闭的雕窗。
尽显无奈的叹息声传来,青公子遥望着梦幻美艳的夕阳,却提不起丝毫观赏的兴趣,纵然再夺目注视,总归要隐与天际尽头直至看不见。
屋内的少年已经睡了整整九个时辰,并且毫无转醒之兆,而手握治疗之药的人还未有线索,就连那个跟踪之人也停下了行动,好像之前发生的种种全是误会。
青公子低头无声苦笑,与他们而言,难道人命就真的如浮萍,轻贱的不值一提?他想,那些人应该要来找他了,因为再晚些,恐怕人质已不再构成威胁。
不见残阳,独留一袭火红的云层,夜幕降临,石榴未失本来颜色,依旧娇艳的如闺中女子,丝竹之声骤然响起,听琴县仿佛不属于这个世道,任何事物都不能对它造成分毫影响。
青公子轻脚踏进屋内,怕惊扰到床上的人,瞬间黝黑的房内灯火曳曳,童阑并未被突然的光亮而打扰,仍是平和静谧的神态,像极了初生的婴儿,自然的享受着安睡。
今夜,或许应该再去一次那个地方。
初夏的夜晚凉而不冷,热而不火,街上的行人更胜之前,贪婪地立足在这一方天地,纵情嬉闹。
姬府被四周府宅门前的灯笼罩在一片明亮中,可窥见没了桃花独自矗立在墙头的枝丫,但府内传出来的阵阵幽香不减反增,青公子不知那是什么花,除了最为特别的傲影花,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值得拥有特殊的待遇。
四下无人,就连上次来时身后的那双眼睛也不再见,青公子乐得自在清净。抬头凝视空白的廊檐,那里本该有黑底金色的“姬府”二字,如今不能正大光明的存在,当真可叹可笑。
足尖轻点,像一缕青烟瞬间没入姬府庭院,月色给整个宅院披上了一层霜白光华。沿着曲幽小径走去,身旁的翠竹正茂,稍远处流水旁点点红白相间的小花点缀着光秃的假山,不得不说府内太过干净,若非有风拂过,怕是连一片落叶也找不到。
多年过去,青公子的记忆并没有很深,只是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心血来潮推门而入,大脑陡然失去了片刻思考能力。房内灰尘满地,床榻坍塌,歪斜地书架与桌椅破坏了整个房间的格局,这与房外的天地迥然不同,破败的好似不是出在同一处府宅。
剑眉悄悄拧起,接二连三的打开其他房间,情形如出一辙。突然灵光一闪,他快步来到种满傲影花的院子,香气扑鼻,伴着夜色发出耀眼的光华,竟好像能看到他娘亲亲手打理这片花圃,那般惬意。
他按下心头恐慌,长吐一口气,颤颤的伸手推开正对花圃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大红的帐幔,绣有傲影花的被褥整洁的放置在床头,桌上白瓷茶杯倒扣于托盘内,不沾染一丝尘埃,甚至矮榻上的古琴都完好无损。青公子用手指抚摸窗沿、桌椅,没有一角存有残灰,哪怕是天天打扫也做不到如此地步,到底是谁?他蓦然想到那天晚上见到的人,或许正是他,可他目的何在?难道真如猜想的那样,他对娘亲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斜靠在花圃前的石凳上,风声拭过耳畔,盖住了傲影花轻晃的声音,只闻得见更浓的花香,并不觉得腻,反而加速激发了身体里的思念,同时助长了原本就不共戴天的仇怨。
被重重云层遮住的月亮终是得到解放,重新照亮了宅院,卷长的睫毛在脸侧洒下黑色的剪影,难得懒散一次,消瘦的身形更显孤独,像一个弃儿般,期待有人疼爱,但又同时拒人于千里之外。
猛然睁开眼,抬头望天,当是三更时分,头也不回地离开姬府,疑窦丛生,好像多看一眼便会多生出一个疑惑,心头便会更沉重一分。
街上热闹不减,满腹心事的穿梭于人群中,耳边传来莺歌燕语,循声望去,好一派妖娆的身姿,不正是那织梦院的地盘。青公子并非低看勾栏这种地方,他只是认为白日行事不雅,也不懂为何好好的女子要在大好年华如此作践自己,但他却对她们报以尊重,因为她们都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在生活,没有偷没有抢。
没有第一次路过时那种难堪的心境,这次他从容的从楼下路过,虽然这些姑娘一看见他就两眼放光,好像看到了久违的猎物般,但都被他冷冷的眼神吓得止住了脚步,双手停在半空中不舍的放下。回眸望去,轻叹一声,满是无奈,但也就因为这一眼,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眼底。
“爷,可好久没来了,都想死我家女儿一梦了。”老鸨子谄媚地上前搭住来人。
来人没说一句话,径自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抛给老鸨子,踏着欢快的步子上楼去了,能感觉到他此刻蛰伏在身体里的yù_wàng。
青公子躲进对面的商铺,眼看着织梦院楼上的窗棂一扇扇关上,却始终没见到那个熟悉的人。真是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遇到冤家,既然右长老出现在这里,是否意味着左长老也在?来了这么久,也没有查到锦香布庄布料的生产商,真怀疑顾浩陵所说言语的真假。
寒阴教,段离所中的毒,中原武林正派,这三者当中的联系不明而喻。
月正当空,青公子摇摇头,今晚还有睡觉的时间,看来有些事不得不问问田伯,自己应当试着相信旁人。
破晓时分,杯碎之声骤响,青公子倏地睁眼起身,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