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世子汴都遇刺一事天下皆知。
如夏临当日所说,他直接将所有搜集到的证据摆到赵珏跟前,直截了当、光明正大、有理有据,让以贤明聪颖闻名大魏的襄王殿下都有些措手不及。
代敬王世子面见赵珏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分老实木讷的年轻人,有问必答,莫名给人一种他好欺负的错觉。
之所以说是错觉……
赵珏见那自称叫竹生的年轻人前,正与一众站在皇嫡子阵营中的大臣议事,可竹生就这么丝毫不受阻碍地进来了,并把那些要命的证据毫不避讳地一一列在襄王跟前。且不说襄王品行端方不会包庇自己手下犯错之人,就算他想包庇,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也包庇不了。
赵珏大略看过所有证据,以及证人、仵作、线人的文书,问了竹生几个问题。
竹生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没有说不该说的话,遇上自己不能回答的问题则沉默。
眼瞧着盖在各家身上的“遮羞布”都快被这小子扯下来了,老谋深算的狐狸们终于坐不住了。
被文书指证“榜上有名”的吏部侍郎孙大人侧身一步出列,向竹生作揖:“阁下随行世子,想必深得其信任,此次世子殿下遇袭一事,想必阁下也没少为殿下奔走……老朽有一疑,不知阁下是否能为老朽解答?”
竹生平静道:“大人请问。”
孙大人道:“不知阁下为世子殿下奔走取证时,可有旁人目睹作证?”
竹生不说话了,静静负手看着他,面上虽没有什么表情,可在座的诸位大人却从他脸上读出了恼怒。
孙大人这话问得有些刁钻。
按照常理,官府查案取证时须得有人监察目睹,以防有人动歪脑经徇私枉法取了假证。可这次世子汴都遇刺一案关联众多,世子的人却以雷霆速度揪住了所有幕后黑手的小尾巴。虽证据证人一应俱全,可有谁目睹了取证的过程么?
孙大人虽未直言敬王世子夏临有造假证的嫌疑,但话里话外无一字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襄王也想起还有这一茬,不由也看了竹生一眼。
熟料竹生忽然笑了:“大人的意思是,世子在汴都遇刺危在旦夕,我等为世子取证求一个公道,还得有人监察?”
孙大人正色道:“这是自然。”
竹生转身向赵珏作揖:“请王爷恕我不能请出监察之人。”
孙大人立即道:“既如此,阁下搜集到的证据便算不得……”
竹生一笑:“算不得数么?孙大人,这话可由不得咱们说了算。”
孙大人有些恼火:“家有家法国有国法,朝廷有历律……”
竹生打断他:“孙大人别着急,先等我把话说完——王爷听闻世子在汴都养病期间遇刺,大为震怒,想必襄王殿下已经收到王爷请入皇域为唯一的嫡子讨公道的文书了。”
众大人又惊又怕,纷纷看向他们的主心骨——襄王赵珏。
赵珏微微垂着头,像是在认真看竹生带来的证据文书,良久,才镇定道:“来者是客,更何况敬王殿下乃朝廷肱股,世子为敬王之后,在汴都遇刺,是我赵氏疏忽所致,错处在汴都,本王自当全力找出并惩治胆敢刺杀世子殿下之宵小。敬王为大魏驻守西北,还是不劳王爷分心关注此案了,本王自会妥善处置,绝不会教世子殿下白受伤病之苦。”
竹生却咬着不放:“世人皆知取证讲究一个‘快’字,我等侍从关心世子,及时找出这许多证据,但如今就凭孙大人一句没有监察之人,不足为证,便将这一切全数否定。草民斗胆问襄王殿下一句——等殿下的人去查,查到的,将是谁给的或者说谁想要的证据?”
三两个老臣不约而同怒目圆瞪:“你!”
竹生平静道:“草民语出无状,还请襄王殿下恕罪。”
赵珏哪里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见那些臣子还不肯罢休,皱眉拍板道:“好了,世子呈上的证据本王都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但就其中一些细节,本王还需派人再次查证。”
言下之意,这些证据,他认下了。
孙大人不甘心道:“王爷!”
赵珏没有理会。
竹生见好就收,向赵珏行礼:“如此,便有劳殿下了。世子伤病难行,不能面见殿下,竹生斗胆替世子向殿下致谢。”
赵珏绷着一脸平静温和:“先生说的这是哪里话?来人——好生送先生回去。”
宫人合上大门,四五个大臣立即向赵珏跪下:“殿下,夏氏蛮横无理,不顾律法,这些所谓的证据不能认啊!”
右相叶昌云坐在客座右首掖了两袖,语气平淡,可话里的内容却叫人冷汗直冒:“敬王世子的证据不能认,你们赶着捧着送到王爷跟前的就能?”
右相一开始口,众人讷讷不能言。
叶昌云接着道:“尔等动手不利索,将把柄落在世子那儿了,还想请王爷徇私包庇尔等?”
他语速转急语气转冷:“又或者说,尔等盼着敬王亲至……”
孙大人等人面上过不去,梗着脖子道:“敬王安守凉州三四十年,怎会亲下江南?”
右相闭眼懒得看他们:“世子也在凉州三十多年,他突然来,你们谁知道?”
众人不敢再辩。
赵珏叹道:“诸君,世子在汴都,是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敬王却在凉州,本王看不到那么远,可明白……”
“敬王狼子野心,三岁小儿都知。且先不论那竹生是否搬西北那位来压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