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云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举着那书在婧怡眼前一晃:“这是什么”
“这是新近极风靡的一本志怪,”婧怡的笑容很无辜,“里头的鬼怪故事虽有些可怖,妾身看着倒也得趣儿,一时就丢不开手了。”说着,接过那本书,重新塞到了枕头底下。
,竟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沈青云又不是刻板迂腐之人,怎么当真介意她看些杂书不过是看她装模作样, 觉得有趣, 故意逗她一逗罢了。
因冷着脸, 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哪知婧怡根本不吃他撂脸子这一套,只管装傻充愣,笑嘻嘻道:“妾身是小女子,又非孔圣人,头发长见识短,就是相信这些个怪力乱神。”
半月不见, 沈青云敏感地觉察到, 妻子开朗了不少,言谈举止间少了一分老成持重,多了一分纯真性情。
想起她先前进屋时, 嚷嚷着找发簪、换新衣, 是为了迎接自己罢
娇颜软语、笑脸相迎, 也是为了自己罢。
冷凝的面上就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近日朝中事烦, 他已多日不曾开怀。
本来,皇上春秋正盛、龙体康健,有长寿之相,且储君名分早定,太子系出嫡长,朝纲国本已正,应上下一心、共图盛世才是。
怎奈今上身为千古一帝,本该大爱无情,将后宫当成另一个朝堂。偏他是个痴情霸主,既要坐拥得天下,又要君心似我心,多年专宠贵妃。不仅为其罢黜后宫,贵妃长子一出生就被封了晋王,次子六岁上书房时亦得封鲁王。
其中,对晋王又格外倚重,常以国事考教功课,如今又亲自赐婚,指了镇南侯嫡长孙女顾昭华为王妃。
大齐皇子成亲后便可出宫开府,入朝议事,正式开始参与朝堂国事。而准王妃顾昭华素有贤名,其祖父镇南侯爷两朝元老,曾守卫南疆多年,与沈穆一南一北,皆为大齐肱骨之臣。
如今已有七旬高龄,是真正的德高望重,满朝上下,无人能出其右。
得此岳家,无异于如虎添翼。
如此,晋王做大,太子势微,皇上态度暧昧不明,朝中人心鼓动,乱象已成。
光此番的西山别宫之行,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暗流涌动,旁人或许只是有些怀疑,但身在漩涡中心,沈青云最知道其中的艰险。
若真到哪一日,沈家要扮演怎样的角色呢
作为沈家晚一辈中唯一在朝之人,沈青云只要行差踏错一步,都将令武英王府万劫不复。
再出类拔萃、文武全才,他今年也不过二十一岁,年轻的肩膀上早担着过重的责任,半刻不敢懈怠。
这半月来,不仅少有开怀,夜半亦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却在看见小妻子娇俏的面容,听到她清脆甜美的语声时,放松了绷紧的神经,忍不住会心一笑。
果然是,美人乡、英雄冢,这一刻,他甚至觉得,功名利禄皆跑去、温香软玉抱满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只有自己位高权重、威风八面,才能更得妻子的爱慕与钦佩罢。
如此作想,这番苦心经营与他自身似乎也并非全无好处,一时间,大男子的虚荣心高度膨胀,线条优美的嘴唇就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微笑来,望着妻子,心情大好道:“不是要换衣裳么,快去罢。”
而婧怡见他面上那种古怪笑容,不知怎的,背后一阵发凉,脚下的步子就有些迈不动。
沈青云笑着催她:“傻站着作甚,换了衣服就过松鹤堂吃晚饭去。”
婧怡这才反应过来,答应一声,叫了绿袖进来伺候。
新做的粉色小袄是她亲自定下布料、绣花、式样,最心灵手巧的碧玉连赶了几夜才做出来的,清淡粉嫩的颜色,绣白色折纸花,领口袖口与下摆处都用银丝细细滚了边,简单却不失华贵。
这些也还罢了,只袖子故意做短了一寸,就露出了皓如美玉的一截手腕子,却比芙蓉粉面更细白三分。
婧怡站在落地镜前,左右摆弄着身上衣服,心下也十分满意,转过头刚想往妆台前去,眼角却瞥见一高大身影。
下一瞬,一双手臂自身后环上来,手指有意无意地在她腰间摩挲。
婧怡满脸通红,声如蚊蚋地低呼:“四爷”
绿袖还在屋里呢
沈青云似乎完全不知羞耻为何物,直接将毛茸茸的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往她耳朵里吹着热气,连沉沉的嗓音仿佛都带着魅惑:“有没有想我”
虽说小别胜新婚,但沈青云的反应未免也太过热情一个向来冷清冷面的人,突然变得如此豪放,是突然开了窍,还是暴露了本性
她又哪里知道,沈青云正用实际行动回报她的“痴痴等待”与“热切欢迎”。
她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温柔娇羞一些,垂着头,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沈青云面上神情便又柔和了三分,突然低头在她面上啄了一口,随即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开口道:“我在外面等你。”说着,迈着两条长腿,走了。
被亲过的半边脸火辣辣的,婧怡僵硬地转过头,却正见绿袖立在妆台前,一脸讳莫如深地笑意:“夫人,奴婢给您梳头。”顿了顿,指着自己的脸颊,“再替您上一个桃花妆,正应景儿呢”
绿袖果然给婧怡上了一个“桃花妆”,又在额心贴了一枚桃花形的花钿,看着果有几分明丽。
婧怡对着妆镜仔细看了一回,笑道:“果然不错,”却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