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样的笑,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一种无声的讽刺来的更贴切。周靖不知道她在讽刺什么,是他说的话,还是京城里那些动辄打骂闹出人命的人家?李言蹊却是收敛了那讽刺的笑容,停下脚步抬头定定的看着周靖,许久,轻声道:“周靖,请你记得今日的话。”也不等周靖反应,莞尔,重新向前走去。
周靖愣了半晌,若有所思的看着李言蹊的背影,纤弱娇小却又玲珑有致,一步一步走得离他越来越远,那背影,在月色下,却越来越强大。他看着李言蹊的背影,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他周靖,以大靖为名,向来说一不二!
回到客栈,远远的就看见客栈还亮着,在昏黄的烛火之下,门口一条人影晃了晃。李言蹊冲琉芷招了招手,琉芷已纵身一跃跃到了李言蹊身边,伸手扶着她的手臂,抱怨道:“小姐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琉芷等了您一天了。”李言蹊将手里的桃子顺手塞进琉芷手里,笑道:“知道你喜欢吃桃子,这不是满大街给你买桃去了嘛。”又指了指身边周靖捧着的六七个桃,“你拿去洗一洗,给大家分一分,这可是好东西。”姑姑红袖楼里那株不知四季的桃花结的桃子,不吃可就浪费了。琉芷答应了一声,对周靖行了个礼,这才伸手从周靖手里接过剩下的桃子抱在怀里,叮嘱李言蹊道:“小姐您肯定还没吃晚饭,您先等等,我去把李大公子硫云长生长青,哦,还有赵公子,还有那个婉儿都叫下来。”
李言蹊张了张口,艰难道:“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吧,随便给我炒两个小菜就好了啊。”
琉芷已经一溜小跑跑开了,边跑边道:“小姐都没回来,谁敢吃饭!我让他们都等着呢!”
李言蹊抬头望了一回房顶,心里对那几个无端饿肚子的师侄护卫朋友小丫鬟说了声抱歉。周靖笑着拉李言蹊就近坐在了一张桌子前,冲她摊开了手,道:“我好心帮你的琉芷拿了那么久的桃子,你怎么谢我?”李言蹊低头扶了扶玉佩,摩挲着上头的纹饰,头也没抬,“我不是让琉芷分一个给你了嘛。”又抬眼看着周靖,苦口婆心一般开导道:“立青,做人要懂得知足常乐。”
周靖哭笑不得的点头说是,明明是他想要逗一逗她,却每每都被她故作老成的教育一回。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此时客栈已没什么人,故而十二他们下来的时候动静就显得很大,周靖看了看陆陆续续下来的几个人,站起来与十二和赵正卓打了声招呼复又坐下。几人又要给李言蹊行礼,她摆摆手免了,这才招呼他们道:“快坐下。”又抱歉的笑了笑道:“因我的关系,让你们饿肚子了,实在是我的不是。”众人齐说不敢。
李言蹊笑了笑,也不再多言,倒是赵正卓突然开口问道:“子言这两天是去哪儿了?”
周靖眯了眯眼,眼里一道精光掠过赵正卓的脸,转瞬即逝。他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不伦不类的师侄身份,厚着脸皮恬着脸,冒着手臂被卸的风险才敢叫她一声蹊儿,这小子,趁他不在的这几天,居然就敢堂而皇之的叫她的名字,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眯着眼等着李言蹊给赵正卓上一堂生动的剑法课,可李言蹊的行为却要叫他失望了。
李言蹊只是面色平静的笑了笑,道:“让赵兄笑话了。子言幼时有一好友居住在临安,我既然路过临安就没有不去拜访的道理。好友好客,热情难却,是以在她家多留了一日。”
周靖张口结舌的看着李言蹊,再目光喷火的看一眼赵正卓,这姑娘,张口就是谎言,简直信手拈来啊!哪里来的幼时好友,哪里来的热情难却?
赵正卓点了点头,笑道:“是该如此。”感受到一道不太友好的目光,顺着目光射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见周靖一脸诚挚笑意的看着他,他以为大约是自己的错觉,遂友好的冲周靖笑了笑,继续问李言蹊,“那周兄与子言又是如何遇到的呢?”
李言蹊正要开口说话,周靖却抢先一步答道:“正好那位好友也是我的好友,而我也正好在他们家做客。就一起回来了,是吧,子言?”子言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齿蹦出来的。
李言蹊扭头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片刻后点头对赵正卓道:“是,正好我那位好友,乃是立青的青梅竹马。要是立青足够努力,恐怕再过一段时日,我们就有喜酒喝了。是吧,立青?”相教于周靖的咬牙切齿,李言蹊的言辞算是亲切和善多了。
周靖见招拆招,笑道:“若要成就好事,还需子言你多多出力才好。”李言蹊言笑晏晏,点头如捣蒜,“会的,会的。”刚说完,却又有些发愁的、担忧的看着周靖,周靖被她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头皮发麻,正要说话,就听李言蹊叹道:“哎,虽然我并不反对你们,但伯父伯母那里却不好办。”心疼的看着周靖,又叹了一声气,道:“可怜你们两个男子,虽然也是一片真情,却难以被世人相容理解。前路坎坷难行,立青你尚需努力。”
周靖正喝着茶,一口茶呛进喉咙里咳个不停,咳得面红耳赤;赵正卓不可置信的满脸惊讶的看着周靖,没想到他一个翩翩公子竟然是个断袖;十二硫云长生长青倒是有些了解李言蹊的脾性,同情的看着周靖友好的忍住了没笑。
刚洗好桃子飞奔而来的琉芷踉跄了一下,掉了个桃子在地上,她也来不及捡,只一脸惊讶的看着周靖再看看李言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