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春香楼一楼的大厅里,走进来一位头上戴着黑礼帽,手里拄着文明棍的老者。这位老者身材瘦小,略微驼背,步履蹒跚。这位老者的脸上布满皱褶,而且额头和面颊两侧坑坑洼洼的,到处是凹凸不平的痕迹,那是年轻时痤疮愈合后留下的疤痕,再加上满脸的老人斑,不用看他的长相,就可以想象到这位老者那副尊容是个什么样子了。
这位老者走进大厅里之后,没有一个姑娘敢上前靠近他,只是站在一旁望而生畏地注视着他,因为她们知道,他每次到春香楼里来,都是得知春香楼里又来了黄花姑娘,否则,他是不会劳驾自己那“金贵”的身子费力劳神地来到春香楼里的。
老鸨子看这位老者走进来心里一惊,于是赶忙上前搀扶他的左胳膊,心里不高兴还得装出一副笑脸来,并且点头哈腰地问道:“朱老太爷,您老人家到春香楼里来,怎么事先也不跟我打一声招呼呢!要是打一声招呼的话,我好派人用轿子把您老人家接来呀,怎么能让您老人家自个儿走来呢?”
“你别他妈个巴子给我捡好听的说。”这个叫朱老太爷人绷着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老脸,带着趾高气扬的腔调,却又有气无力地拉着长长的带着颤抖的腔调反问道:“我说鸨母啊,听说你们这疙瘩前几天来了一位长得貌若天仙似的黄花闺女,怎么你也不亲自打发人去告诉我一声呢,还瞒着我是何用意?”
“没什么用意。”老鸨子用奇怪的口吻回答完之后赶忙反问道:“朱老太爷,这事您老人家是听谁说的呢?”
“听谁说的……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还不跟我说实话,还想瞒着我是吧?”朱老太爷没有回答问题,倒理直气壮地反问起对方来。
“朱老太爷,您……您老家是我们春香楼的老祖宗,跟别人我敢说假话,可是跟您老人家这位县太爷的老子,就是吃了豹子胆我也不敢撒这个谎啊!”老鸨子感叹地回答道。
“你说你没撒谎,难道是告诉我的人撒谎了不成?”朱老太爷将文明棍使劲儿往地面上敲了几下,然后声嘶力竭地问道。
就在这个的时候,旁边一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姑娘提醒老鸨子,说:“老太爷说的那个姑娘,是不是前几天来的那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叫张什么‘美’来着……”
这时旁边那位长着地包天嘴的姑娘接话茬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叫张迎美吧。”
“噢——”老鸨子恍然大悟,于是苦涩笑了笑说:“我想起来了,那位张迎美姑娘是前些天东洋军送来的。”
“我说你们骗不了我吧,就是骗不了我。”听说确实有这样一位漂亮的黄花闺女,朱老太爷高兴极了,就像一个吸过大烟的人猝然间烟瘾上来了,便抓耳挠腮地、站立不安地、急不可待地想抽上几口一样。他那双长得本来就小而且又失去光泽的眼睛,突然间明亮起来了。他特意拉长腔调地说:“这个姑娘在多少号房间了,快告诉我,我这就过去……”
老鸨子一听朱老太爷这句话心里急了,于是不假思索地说:“不行,坚决不行。”
“为什么不行呢?”朱老太爷听到老鸨子的话,老脸立刻拉达下来,并且不高兴地说:“这个规矩是不能破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每次送到你们这里来没开过苞的黄花闺女,大都是我来开这个苞,这次也不能例外。”
“不行。”老鸨子一听这话心里更急了,于是说:“我说不行就不行。”她直盯盯地瞪着那张无比丑陋的老脸赶忙解释道:“这位姑娘跟从前的姑娘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朱老太爷问完了之后说:“要说不一样嘛,那就是比以前的姑娘长得漂亮,这一点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就是想跟我多要几个银子罢了,这不要紧,别的东西我没有,就是不缺这个,这你是知道的。这次我出双倍的银子,现金交易,绝不赖账。”
“什么银子不银子的,这不打紧。有几次,您老办完了事没给银子,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我也没找您老要银子呀!咱们之间谁跟谁,可是这次绝对不行。”老鸨子解释道:“您老人家肯定不知道,这个叫张迎美的姑娘是东洋宪兵队送来的,宪兵队队长三本五郎吩咐过,不准她接客,也不准嫖客进她的房间里。朱老太爷,你替我想一想,这样一个女人的身子,就是吃了豹子胆我也不敢让她接客呀!”
“不准接客,那把她送到你们这里来干什么呢?”朱老太爷不解地问道。
“这……这我就不清楚了。”老鸨子确实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不行,送到你们这里来的姑娘就是接客挣银子的。”朱老爷不高兴地说。
“这是东洋宪兵队送来的人,你……”
没等对方将话说完,朱老太爷拄着文明棍使劲儿敲打着地板,极不高兴地打断了老鸨子的话说:“我不管东洋宪兵队还是西洋宪兵队的,这个鲜我非先尝一尝不可。你快告诉我,她在哪个房间里了,快告诉我,要不然的话,再待一会儿恐怕我就要忍耐不住啦!”
说句实在话,朱老太爷她老鸨子惹不起,东洋宪兵队她老鸨子更惹不起,这件事确实让她麻秆打狼两头为难。
就在老鸨子愁眉不展不知如何是好这个关键的时刻,郑志强从楼上走下来了。
郑志强不知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他看见春香楼里那些姑娘们围拢在一起,像小鸟一样“叽叽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