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圣典对宇文皇族意味着什么,千冥再清楚不过——每到圣祭之日,只有重天三界至高无上的帝者有资格走上那通天之台,主持颂文祭奠真神帝祖,接受大地古魂指引,汇聚梵天四十八皇族之血灌养远古魂灵——这是重天三国至高的荣耀,是对帝主统治地位最为有力的巩固。
自从先帝突逝,早有衰败之势的宇文皇族已不复昔,再难以维系四十八族的平衡支撑帝国。此次祭典若能顺利,无疑将为岌岌可危的宇文皇族注入一针足以扭转局势的强心之剂。
而若不能……
银面帝卫的声音生生将她拉出思绪的乱流:“大人,镜月帝国有消息传来。”
千冥恍惚了片刻,目中沉浊在一瞬间退散得纤毫不剩:“镜月?”她飞快掠下帝阶,定定看着那人,“快说。”
“镜月使者已经到了帝城之外,等候帝使大人接见。”帝卫道。
千冥闻言,脸色大变。
若非帝皇圣令,使臣无法通过界层越国。纵是使臣访国,也是在入国前由帝宣告,得到答允后才能遣使入国,并由受访之国将其迎入帝城王殿。眼下这个镜月使者竟然没声没息地就踏上了梵天的土地,站在了帝国最尊贵的城池之外。
千冥无心再去思虑其他:“来人有多少?”
“只有一名女使者。”
“十二城及边域驻军可有消息?”
“尚未有消息。此人是孤身前来不错,各城守军都未发现有外来军队的踪迹。”
千冥拧蹙的眉稍稍一松,心头却仍顾虑难平,眼里微微闪出一点锋锐的光采:“请镜月使者进城,上殿。”
银面帝卫还没应答,便听一个空灵的声音响起在四方:“帝使既已应允,就请恕沧疏独身入殿之罪。”
声音落下,却不见人影。
整座圣殿在一刹间如被罩上了一层雾气般地模糊了起来,殿柱、雕灯、帝座、长阶等物都变作含糊一片。瞬息之后,一切却又变得与寻常无异,唯一不同的便是大殿中央凭空现立的银发女子。
透明的裙裾流泻曳地,宛如凭空绽放的一方月华,幽丽而高雅。她在靠近千冥的地方站定,刻意忽视了女帝使目中一丝锋冷的不悦:“镜月帝国左使沧疏,见过梵天帝使千冥大人!”
银面帝卫无声退出了殿外,与此同时,众多步声纷纷踏来,包围在圣殿八方各角。
名唤沧疏的女子也不甚在意,只对千冥道:“沧疏这番入城已是冒险,又岂敢存一颗叵测之心面见帝使。”
千冥静静凝视她良久,目光终于落到她指间的弯月紫戒上,不等开口,那银发女子就道:“帝使所想不错,沧疏此番,正是奉镜月银树帝后之命前来这帝国圣殿,将一事告于帝使。”
千冥藏锋的眉梢渐渐伏下,缓声道:“纵然是天大之事,也无理坏了重天的规矩。左使这一趟是否太过冒失,又或是镜月国人向来这般不遵礼数?”
沧疏不置可否,淡淡一凝眸光,清清照映出蓝衣女子容色间显见的锋利。
那是在注视宿敌时才有的锋利,是两个国族之间血债的凝聚。
沧疏的目光毫不示弱地透锐而去,声音听着依旧波澜不起:“十五天后,祭日即至。”
千冥轻怔。
“梵天祭典那日,我皇将令银树帝后亲临此地,并将停战协书奉上。”沧疏声音轻淡,“届时请尊国备好一切,迎接帝后。”
千冥脸色一变:“此言当真?”
镜月帝后代帝主于圣祭之日亲临梵天,协商停战。
两国数年以来的仇怨积攒如山,战场之上抛洒的鲜血汇聚如海,这个镜月的帝皇究竟是何样人物?竟就这样跨过了两地之间深无尽的鸿沟裂缝,还妄想将这道裂缝修复于无?
沧疏语气清定:“半字无假。”
千冥心潮难平,指尖轻轻捏在袖底,片刻,便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如今,公主陛下并不在帝城。此事无公主在场,千冥无法决断。”
沧疏道:“此事帝使无需担忧。我皇私下与风涟公主商定有果,尊国公主陛下已然答允了此事。待她归来,想必帝使也会知晓。”
眉梢紧凝如冰,千冥注视着银发女子的眼睛,只探见一片清冽静转。
莫非她说的竟是真的?
风涟公主,竟已和那镜月皇者有了这等交集?
沧疏音容依然淡淡:“若非如此,沧疏怎有胆量孤身入梵天,来到此地受敌环伺?我皇欣赏尊国公主,愿与梵天修好也多是看重宇文皇族。若沧疏所知不错,现如今梵天诸族异心各起,明傅一氏更控制着帝国大半命脉。我皇决定在梵天祭祖之日让帝后前来拜访,其中之意,帝使还不明晓?”
千冥目光微微一震。
她自然明白。
两人默然对立,相视,似乎都想从对方眼中探取某样信息。
许久,千冥长叹一声,眉心缓舒:“若这当真是风涟公主的意思,千冥定当听从。只是左使,”她眼神静冷,“不知左使可知风涟公主如今身在何处?”
沧疏道:“不论身在何处,她都向我皇承诺过,祭典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