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已是半夜时分,银雪纷纷落了满地,照亮了推拉门板合叶上的樱花,暗纹低垂发得烂漫。小堂屋门前,近藤膝坐于矮桌旁。矮桌上摆着二三只酒盅,一壶滚烫的热酒。他自顾自斟了满满一盅酒,仰面饮尽。彼时小堂屋的房门大开着,屋外便是冰天雪地。未燃灯,屋内黑魆魆的,屋外因着雪色银光乍泄,两相对比于接壤处晕开朦胧的美感。近藤轻轻放下杯盏,侧面留下弧度美好的剪影。
“大叔当真好兴致,卧坐听雪。“不知何时,门沿处倚了名男子,挡住屋外扑簌而来的雪花与大片银光,逆光里望不真切,只唇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樱花香里彰显来人身份。
近藤侧首眯眼望了他一眼,便乐呵呵地笑了出来,“总司呀,过来坐吧,陪我喝一杯。”说出这句话的彼时,脸上岁月隐秘雕琢的痕迹也微微舒展开来。
总司静静望他一眼,眼里带起淡淡温暖笑意。
走过去。支腿坐下。接过近藤为他斟得酒,仰面饮下,酒气辛辣,温暖脾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便过了半晌,一阵爽朗笑声过后,总司索性身形后仰,一副将倾未倾,将醉未醉的姿态,右手拄地,左手擎杯,首微侧,丹凤美眸微微上挑,酒光微醺里凝望走廊外无边雪色。
又是半晌不语。
“怎么了,又沉默了。”近藤又斟上一杯酒,一饮而尽。
总司回过神来,望了一眼近藤,又恢复以往玩世不恭的模样。一边把玩着酒杯,一边漫不经心地打着哈哈道:“没事,只是感叹人生不过如同这白雪过隙一般,不过是短暂而惊艳的一瞥而已,活着,便要及时行乐。”语罢,他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什么话。”近藤笑着摇摇头,抬眼望向对面少年的眼含带无奈宠溺。
“这雪看样子要下整整一夜啊。”
近藤摇摇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呀才是个头啊。“伴随着的,是一场冗长的叹息。
总司依旧笑着把玩着手里的杯盏,“就是下得久一点,冻死跪在门外的不知好歹的小丫头才好呢。”
他云淡风轻的模样,波澜不惊的语气,仿佛在讲一件无关痛痒的芝麻大点儿的小事,却是让近藤手中的酒险些悉数洒落出来。
“你是说今天上午那孩子还跪在那里?”
“谁知道呢。”
“这可不得了,再跪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山崎!”雪夜里近藤匆匆起身,声音在空里缥缈着。“在。”“准备一下,拿一床暖褥子来,等会儿陪我去西门一趟!”“属下遵命。”
总司饮下最后一口酒,起身离开。
“那我就不叨扰了。”
“总司。”
他走至门口,却被近藤唤住。
“其实,这才是你今晚来我这儿的目的吧。”
廊檐前总司没有说话,只是抬眼,望望天,探探这无边的雪色。
“谁知道呢。”
他懒懒道,声音,却很温柔。
雪花自浩淼苍穹飘落,武士的身与影重叠,交错跌落在雪上,被小皂靴踩碎,绕过花障处的小吊灯,近藤与山崎两人匆匆的身影,渐渐逼近又渐行渐远。
夜半时分,寒风凛冽,雨雪纷纷,除了打更人与偶尔路过的猫儿狗儿,打几个滚儿,追逐几片雪花,行几个猫步,在雪地上闲情野趣的坐上一副梅花熊掌图,冗长的巷道上空无一人。
“咿呀~~~”便于此时,在街道尽头处水天相接的地方隐隐抹上一笔异色,是一名拎着酒的浪人,身材伟岸,发色苍翠唯鬓角两抹霜雪,面上染上经年的杀伐,彼时腾着两片儿酒晕,酷吏的面容带上三分和煦,从远山走来。哼着小曲儿微微走调却甚有京味儿,回响在这空旷的街头巷尾。由远及近,醉里打眼望了跪在屯所门口的少女一眼,啐了一声痴傻,便继续哼着那小曲南行了。
“音儿。”
“音儿。”
雪花若碎玉,渺无根芽,由天之尽头悄悄飘落,世间安好,万物静谧,膝前的衰草染上雪意,点染枯墨。门前悄然默立的石龛中的灯火阑珊,碎在地上,晕开橘黄色的暖光,恍若雪燃烧一般。她跪落在新选组的门楣前,这样子不知过了多久,已至身形已然麻木,四肢没有知觉。
她微微抬首,望向那高高挂在门楣之上的旗帜,樱花染血的赤红,小山字洁白,诚字在萧瑟的寒风里猎猎作响。
朦胧之中,仿佛又见那一抹锦衣翩跹。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皇兄呀,皇兄,我想实现你的愿望,可是新选组不收女孩子。
皇兄呀,皇兄,为什么你的表情那么悲伤呢,我现在很幸福哦,不要为我担心。
皇兄呀,皇兄,花音一直很坚强,只是,这一次,可不可以允许花音思念你。
皇兄呀,皇兄…..我,好想你….
“吱呀---”便于此时,新选组的房门洞开,伴随着近藤的惊呼声,浑身落雪的少女唇角含笑,倾倒下去。
漫无天日的无边雪夜里,山崎将手里的褥子紧了紧,裹紧怀里陷入昏迷的少女。初遇时她浑身浴雪,只有那张脸裸*露在外,即将跌倒那刹他上前一步接住,揽在怀里却如同怀抱雪人,替她除去身上的积雪,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苍白冰凉,连细密的血管都已近冻结。再晚一步,便不堪设想。许是温暖唤回了她生命中最美的梦魇,她的指尖竟轻轻翕动一下,臻首向他怀里微微靠拢,嘴里呢喃出因受寒缺水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