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蹄声,就是从他们西边传来的。
两个人站在河滩上,顺着马蹄声隐隐传来的方向,翘首朝河西岸望去。
果不其然,不多一会,果然有一匹快马从远方疾驰而来,不一会就冲到了桑林河边。来者是一匹高大的枣红马,跑动起来就像一匹红色的缎子在地面上跃动,煞是好看。而枣红马的马上,则是一位身穿青衣的骑士。
桑林河的河水大约齐膝深,二三十步宽,那马匹到了河边,自然会减慢速度,开始涉水过河,溅起一片水花。
“子壮哥,快看,还有一匹马……”
噘儿激动的满脸通红,拉着子壮的胳膊,让他往西边看。果不其然,亦有一匹黑马出现在视野中,正在向这边迅速的靠近。
噘儿兴奋地拉着子壮的胳膊,激动地脸都红了,指着正在涉水过河的红色马匹,大呼小叫道,“子壮哥,快看那,竟然还有人骑在马背上。”
不用噘儿提醒,子壮看着马背上的骑士,自己心里也觉得奇怪。
平白无故地,怎么会有两匹快马朝村子的方向疾驰而来?
更让他想破头都想不明白的是,怎么还有人会骑在马背上呢?
我的天啊,真是活见鬼了!
马拉车,子壮倒是见过几次。
无论是单马,双马还是驷马,他都不觉得稀奇。
不过,活人骑在马背上,不要说噘儿,就是子壮也是头一次碰见,的确是让他匪夷所思。
盖因为子壮所处的这个时代,也就是后世称之为春秋早期的时候,马鞍、马镫等后世常见的马具还没有出现。
既然没有马鞍等马具辅助,骑马的人就只能跨坐在光溜溜的马背上——至多在上面铺个垫子——双腿用力,紧紧夹住马肚子,再用手抓住马鬃或者马缰做辅助,才能确保自己不从马背上摔下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中原华夏诸国,骑马都是一件非常辛苦,甚至是不可思议的高难度事情。
即使是疆场上两军厮杀,各诸侯国擅长的也都是车战对阵,还没有专业骑兵这个概念。战马拉着戎车,上面站着全副武装的甲士,战鼓一擂,双方兵车对决,冲锋陷阵,杀成一团。
而是那些高高在上,衣锦食肉的士大夫们,更是把骑马看成一种极其卑贱和非常失礼的行为。
盖因为这些达官贵人们平时上衣下裳,宽袖长袍,衣裳下穿着不是有裆的穷裤,而是无裆的绔裤。
说白了,他们穿得是开裆裤,而不是穷裤!
穷裤穷裤,穷人才可能穿的裤。
穷苦人要下地劳作,入渠淌水,怎么可能穿得了宽袖长袍,高冠飘带?
即使想穿,他们也穿不起。
穷苦人只能内穿有裆的穷裤,外罩短裙短裳。没人的时候,或者天气热了,他们甚至把裙裳都扔了,光着上身,就穿一条穷裤下地劳作。
士大夫们却因为不事劳作,高高在上,自然讲究就多。
满口之乎者也,进退有据,行礼如仪。
啥,让我不要穿开裆裤,要穿有裆的穷裤?
你脑子有毛病吧,这岂不是自贬身份,行似蛮夷?呃,我明白了,你讽刺我家世不清白,出身穷贱吧?
你才是蛮夷,你全家都是蛮夷!你家世才不清白,你全家都是穷贱货!
也正因为士大夫们外面罩着长衣,里面穿着开裆裤,所以对于“簸箕而坐”,也就是叉开腿坐在地上,内心极度地排斥和鄙夷。更有不少人认为这是极其失礼,甚至是侮辱性的行为,无疑是耀武扬威,呲牙咧嘴地公开挑衅。
“来呀,来呀,小样,信不信我滋你一脸!”
骑马就更不像话了,哎吆吆,很残酷很可怕的事情。
想想都觉得自贬身份,只有卑贱的下等人,野蛮人才能做的事情。
奔马如风,上下颠簸,自己娇嫩的小伙伴毫无保护,和瘦骨嶙峋,肮脏的马背亲密接触,揉搓,冲撞,想想那股酸爽……
……
士大夫们是有马不屑骑,穷苦人是无马可以骑。
也正因为此,无论子壮还是噘儿,竟然是人生第一次看到有人骑马奔驰,自然感到又兴奋又好奇。两个人望着刚刚骑马涉过桑林河的青衣骑士,自然免不了交头接耳,一脸的不可思议。
马背上骑手是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穿一身贴身窄袖的青衣,皮肤白皙,长着一双细长眼,高鼻梁,薄嘴唇,也早就注意到子壮和噘儿两个人。
只看一眼子壮和噘儿的衣着打扮,青衣骑士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知道对方不过是附近的两个年轻野民而已,心中便多了几分轻视之意。
再看看两个人时而打量着自己,时而交头接耳的模样,青衣骑士大约猜得到他们正在琢磨什么,不免心中一阵羞怒。
尤其是那个男性野民,看看他那猥琐的小眼神,不停地在自己的下半身瞄来瞄去,心里说不定有什么龌龊的想法……
青衣骑士脸色一寒,忽然一拽马缰,双腿在马肚上一用力,回手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一人一马朝子壮冲了过去。
对方显然是蓄意为之,要给子壮和噘儿一个教训。
可惜子壮这几年一直在荒原锤炼,又怎么会看不懂对方的心思。一看到青衣骑士调转马头,他心中已经有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看着一人一马冲着自己和噘儿而来,他心中一个激灵,不容多想,一手揽住噘儿的腰肢,在她的尖叫声中,双脚用力,凌空一个后跃,倒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