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桑林村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子壮和三蟹分手后,回家还不到一刻钟,还没有和家里人说上几句话,村正就急匆匆进进了门。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小桑林巫、噘儿和三蟹。
村正和小桑林巫都是一脸铁青,噘儿一脸的惴惴不安,三蟹则是垂头丧气。
子壮的母亲赶紧迎了上去,一脸的紧张,“大伯,小巫,你们怎么来了?”
子壮的母亲是村正的远房侄女,当时成亲还是村正帮着操持的,所以平时都称村正为大伯。
村正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不耐烦的说道,“你和柱子、二壮到院子里呆着,别让外人进了堂屋。我们和你家老爷子,还有你那个四处惹事的小王八蛋有话说!”
柱子是子壮的父亲,二壮则是子壮的弟弟。
村正在村里颇有些权威,又是子壮母亲的长辈,平时说话还是挺管用的。
子壮的母亲一看这情势,就知道事情不妙。但她也不敢回嘴,拉着丈夫和小儿子进了院子,眼看着村长一行四个人进了堂屋,重重地把门关上。
子壮母亲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忍不住低声哽咽起来。
绝对是子壮又在外面惹事了……
……
房间内,点着一盏简陋的小油灯,在蚕豆般微弱光影中,村正铁青的面孔愈加地狰狞。
“反了,简直是反了天了!”
村正现在可谓是须发皆张,要不是碍于跛老爷子在场,估计几个耳刮子已经扇了过去。
“你以为这是小事么?癔症,癔症,这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固然是把三木和噘儿的婚事搞黄了,但也把三木的名声搞臭了!以后谁还敢嫁给他,福老爷子一家不和你拼命才怪!”
今天三蟹一回家就讲了在草甸村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把三木的癔症说得绘声绘色。这话刚说完,村正就变了脸色,劈头就是一个耳刮子。二话不说,接着就拧着他的耳朵,急匆匆地找到了小桑林巫。
几个野村之间,平时看起来和和气气,井水不犯河水。但若真不小心越过了界,为了一条水渠,一块田地都可能引起两村之间的械斗。
老桑林巫在世的时候,凭着她当地第一野巫的威望,倒是没有人敢主动找桑林村的麻烦。即使有些冲突,只要有老桑林巫出面——她断事还算公平——往往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现在,老桑林巫也不在了,小桑林巫的威望和她母亲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又惹上了草甸村的福老爷子,这个附近几个野村里最为耀武扬威的村正……
村正想想都觉得头大,小桑林巫也是深知其中的凶险,所以两个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癔症,癔症,你懂个屁癔症!”
村正怒不可遏,抬腿又踢了三蟹一脚。
碍于跛老爷子在场,他不能随便收拾子壮,可一口恶气总要发泄出来,只好拿自己的孙子动手。
三蟹哎吆一声,被祖父一脚踹到地上,连滚带爬地躲到了跛老爷子的身后。
“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准再说癔症的事情——跛老爷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村正刚才怒气冲冲地进了门,一顿狂吼乱喊之后,现在才留意到事情有些不对头。
子壮毕竟是跛老爷子的孙子,可跛老爷子一直没有吭声,更没有大惊失色,或者是暴跳如雷,而是时不时观察着子壮的脸色,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这不合适啊,你跛老爷子才是正主啊。
现在村正既然说了话,跛老爷子终于不再置身事外。
他清清咳嗽了一声,没有回答村正,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小桑林巫。
“小巫,子壮自六岁的时候就拜入老巫的门下。他的脾性,你最了解。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把事情给踢到了小桑林巫那边。
小桑林巫的鼻子都要气歪了,但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讲不出。
子壮的确是自己母亲的巫孙,这可是千真万确,不容否认。
这臭小子有事没事就赖在自己家里,这也是事实。
更何况,今天这事情,明显是子壮的鬼主意,绞尽脑汁想破坏三木家的提亲,最终还是冲着噘儿来的。
唉……
造孽啊……
不对,小桑林巫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盯着子壮,“子壮,你怎么会想到要诬陷三木有癔症?你平时对学医也并不用心,而这癔症并不是一种常见的病症才是……”
“这……”
子壮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实在不想把噘儿牵扯进来。
噘儿抬起头,看着小桑林巫,轻轻说道,“《神农经》上有关于癔症的记载,我出去和子壮哥采药的时候,会多多少少和他说一些相关的事情。”
呃,小桑林巫点点头,转头看着村正,“石老爷子,我赞同你刚才的说法。这事情到此为之,谁也不准再说三木有癔症的事情。只要我们这边不污蔑人家,年轻人玩闹的事情,他们人又多,就一句拌嘴的话而已,也许不会大动干戈。”
村正点点头,看着跛老爷子。
跛老爷子避开村正的目光,盯着子壮的脸,一脸的郑重,“子壮,事情因你而起,你觉得呢?”
子壮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心里现在也是七上八下。
听祖父郑重其事地问他,他咽了一口唾液,望着村正,“大姥爷,如果不是我污蔑三木呢?如果三木真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