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州毕竟地处东南,冬日里虽不是艳阳高照,但气候还是比西京温和多了,再加上这日晴空万里,真让人倍感舒适、心情畅快。宇文宓昂起头,眯着眼睛,高高地伸出右手,轻触暖阳,心中说不出的惬意自在,更何况——她悄悄地歪着头,仰视唐墨辰棱角分明的侧颜,偷偷地笑着。
潺潺眼波轻扫过她红光满面、灿若桃花的脸,唐墨辰不禁失笑,一把捉住她垂在身侧的小手,问道:“何事如此好笑?”
她吃吃地笑道:“没事呀,只是宓儿一直都觉得墨辰哥哥对待国事都是一丝不苟的,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呢。”
他立刻意会了她所指何事,尴尬地干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私访嘛,自然是要装得像一点,更何况……”他示意宇文宓靠近,尔后在她耳畔促狭地一笑:“偶尔带着宓儿假公济私一下也不伤大雅。”
宇文宓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时,旁边涌过一股人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险些撞到了宇文宓。唐墨辰眼疾手快,连忙把她拉到身边护着,紧紧地拉着她的手,飞快地说:“街上人多,跟好我,不要走丢了。”
“嗯。”宇文宓偏过头,嘴角悄然勾起一个甜蜜的弧度。
忽然之间,气氛有些微妙。唐墨辰莫名地感到紧张,但握着她的手却始终不愿松开。一时之间,二人沉默地走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缓缓蔓延,两旁的街景似乎慢慢褪色,熙熙攘攘的人流也亦消失不见。宇文宓默默地低下头,羞赧地不敢去看他,心中却在虔诚地祈祷:若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该有多好!
不知走了多久,唐墨辰轻咳一声,率先打破了这沉默。指着路边的一家规模较大的店铺,他说:“我们去里面看看吧。”
“好啊。”宇文宓静静地答道,两颊上还残留着片片红晕。
饶是见识过西京众多布庄和成衣店,宇文宓仍是情不自禁地暗叹这霓裳馆的豪华——且不论这宏大的铺面,就连各式各样、风格迥异的布匹和衣裳也足以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正要开口感慨,宇文宓忽然被摆放在店铺正中的一打锦缎攫住了目光,脚步匆匆地走上前去,轻触那柔滑的缎子,惊喜地说:“这可是珈国的锦绣湖缎啊!”
“宓儿喜欢吗?喜欢的话便买下来。”唐墨辰跟上来,温柔地说。
而她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这锦绣湖缎虽然颜色、质地、做工均属上乘,且在京城深受各家小姐们的青睐,但在我看来毕竟太过华美,还是不适合我的,爹爹也不许我宇文家的儿女生活奢靡,更何况,穿了这个就更上不得马啦。”
“宇文将军家教严明,值得钦佩,我们宇文小姐也非寻常闺阁弱质,佩服佩服。”唐墨辰双手抱拳,作五体投地状,狡黠地笑着打趣。
宇文宓面上一红,娇嗔道:“墨辰哥哥!”
唐墨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便又正色道:“你刚刚说,京城的小姐们都很喜欢这缎子?”
宇文宓点点头,喋喋不休道:“是啊,上个月我曾陪霍姐姐去选布料做衣裳,谁知那日京城里所有的锦绣湖缎只剩下了一匹,兵部侍郎田大人家的小姐和刑部曹大人家的大小姐为此争得不可开交,让布庄老板十分为难。正巧那时我和霍姐姐来了,那老板看到霍姐姐就像看到活菩萨一般,连忙请霍姐姐帮忙。霍姐姐向来不喜欢那位曹大小姐,所以就偏帮了田小姐。而且那日霍姐姐穿的衣裳恰好也是锦绣湖缎做的,因此她还借机炫耀了一番,听说曹小姐回家后气得大哭一场,还差点儿把卧房给砸了。”
唐墨辰本来只是含笑听她活灵活现地讲述这些小女儿家斗气的段子,眸中激荡着宠溺,却在听到霍雅澜的所作所为时微变了脸色,平淡地说:“表姐不愧为丞相千金,别家小姐争抢的东西,她却手到擒来。”
宇文宓并未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情绪,却不禁轻叹了一声——若说五年前她年纪尚幼,不懂得察言观色,只同世人一般以为霍家深受帝后倚重,备受恩宠,霍家儿女更是与皇长子殿下感情深厚,那么经过这五年的相处和观察,她也深知实情并非如此。只是她不明白,他并非薄情寡义之人,且不论他对待她的娇宠和爱护,对待钟启祥、季穹这样的朝廷栋梁,他一向尊敬有加,对待钟慕枫、季璟瑞、李乐沣这样的后起之秀,他亦能放下身份与他们兄弟相称,但对待霍家,却总是隔着淡淡的疏离,不论霍雅澜对他如何热情似火,他却总能做到清冷如月。
“其实,霍姐姐她虽然骄纵了一些,可人还是很善良的,而且她对墨辰哥哥一直都是很好的。”宇文宓小声劝道,但她却心如明镜,知道自己的劝说并没有什么用。夹在他和好姐妹中间,她既为难又矛盾。
唐墨辰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她若不是丞相的女儿,我自不必如此防备她,可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我知道你或许不懂,可我不想、也不希望你懂,我只要你永远开心快乐地做自己。”
宇文宓回视他诚挚的眸光,正想要答应他,却被店里的伙计抢先插了嘴:“二位客官想要买点什么,这位小姐可是喜欢这锦绣湖缎?可要小的帮小姐包起来?”
“噢,多谢,但还是不必了。”宇文宓礼貌地推辞道。
而伙计还未开口,唐墨辰便微笑着说:“包起来吧,我买了。”
伙计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