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叶绮在瑞萱堂中噎得裴氏无言以对,巧儿就看出来了,这位夫人是绝不会允许旁的女人与她共事一夫的,叶绮虽然言语温柔,却聪明有智计,与其一辈子在这样的正室夫人手底下讨生活,还不如及时递了投名状,求夫人开恩,拿些好处离了罗府。
所以巧儿就把裴氏私底下给她们暖情药和春娇的心思动向,都告诉了叶绮,昨日就是巧儿在半路上拦下叶绮,把春娇送汤的事告诉她的。
叶绮呢,本想当面问罗慕之对这两个通房有什么打算,巧儿一来表忠心,她的想法就变了,不如将计就计,看看罗慕之面对投怀送抱的通房是什么态度,毕竟罗慕之说了什么,只是他的一面之辞,眼见为实地看到的,才更可信。
叶绮原以为,罗慕之对通房来献殷勤,无非就是两个结果,拒绝,或者不拒绝,但是罗慕之最终给她的是第三种结果。
叶绮抬眸远望,淡蓝的天空如一块澄澈无瑕的水晶,映得心情也明亮起来,叶绮对巧儿道:“你若暂时找不到住处,我在杭州城外有一座浣月庄,我可以叫那里的管事媳妇先留你住下。”
巧儿笑道:“多谢夫人美意,我家在桐庐乡下,虽贫寒些,可爹娘兄弟俱在,我打算明儿一早就回家去。”
叶绮不无羡慕道:“这样最好,回家与父母团聚,得享天伦。”
巧儿抿嘴笑笑,看着枯草黄叶中的一丛彩叶草,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有了夫人给的这笔银子,弟弟可以娶上媳妇,她也可以找个贴心贴意的庄稼汉,恩恩爱爱做正头夫妻去。
巧儿思索一瞬,终于还是开了口,对叶绮道:“夫人,有句话,奴婢还是跟你提个醒儿,洗心居里有太太的人。”
叶绮问道:“是谁?”
巧儿摇摇头:“太太做事一向缜密,奴婢也不清楚,可是我想,那日夫人前脚才走,后脚春娇就起灶熬汤地去奉承三爷,若无人给她送信儿,她怎么知道的?”
叶绮并没有太多惊讶,裴氏这种身份尬尴又一向惦记着财产的继母若不会处心积虑地算计继子,那才奇怪呢,叶绮并不很担心,只要她有了防备,裴氏就是想下手也难。
叶绮走出秋叶馆,依兰还在小径上等着她,见叶绮来了,一伸手,露出两只草编的甲虫,笑道:“送给夫人的!”
叶绮笑着接过来,这个依兰,还是玩心不退。
主仆二人正要往回走,忽然太湖石的假山后头传出涕泣之声。叶绮心想不知是哪一房的丫头受了委屈,跑到这人迹罕至之处哭呢,正在这时,竟听见二小姐罗绢的喝斥。
“你又找到这儿来做什么?叫太太知道了,不打死你也要脱层皮!”
倒把叶绮吓了一跳,若是旁的主子,她也不奇怪了,只是二小姐罗绢因为是外室所出,在人前从来都是温柔恭顺,连高声笑一笑都不曾,忽然换上这一幅严厉冰冷的语气,真是令人错愕。
只听那个哭泣的声音又说道:“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只是在庄子上实在过不下去了,管事媳妇都是太太的人,每日送来的都是残羹冷炙,这还不算,连中秋节给的月饼都是馊的。”这回叶绮听清了,是个中年妇人在说话,一边说着,还一边断断断续续的抽泣。
罗绢恨恨道:“你也太不识时务,太太能容你在庄子上,给你三餐茶饭就不错了,还要吃什么月饼,要是我,才不去讨这个没趣!”罗绢平日里,太太和罗绫对她说一,她不敢说二,竟不知斥起人来如此疾颜厉色。
“我也是山穷水尽了,那些媳妇丫头都是认钱不认人的,绢儿......”
罗绢冷声道:“你叫我什么?”
“二......二小姐......”妇人的声息立时低了下去。
叶绮明白了,二小姐罗绢的娘,原是罗老爷的外室,听说被裴氏赚入罗府,又罗织出罪名撵到了庄子上。叶绮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脸见到依兰拧眉撇嘴,显然对罗绢十分不满。
“这是二十两银子,你先拿去用吧,是我从份例里省的,再多也没有了。”罗绢道,“你赶快走吧!”
“二小姐,我半年都没见你了,让我好好看看你......”妇人恋恋不舍道。
“你知不知好歹!倒不如你在这儿喊上一嗓子,把人都引了来,好不好的,太太着人打你一顿,再叫我被人笑话一场,你就高兴了!”罗绢说着,止不住抽泣起来。
那妇人忙安慰她:“二小姐别恼,我这就回去......”说完,拣了一条偏僻小径,往西角门的方向去了。
罗绢却立在太湖石后,好大一会儿没有动静。过了半日,才听见草动蛩鸣,显是罗绢轻移莲步,走了出来,抬眼间,却见叶绮站在那里,吓了她一跳。
叶绮见她眼眶红红,不忍责备,只说道:“你姨娘必是有十分的难处,才来找你的,她好歹生养你一场,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她呢!”叶绮眉心笼着一层淡淡清愁,她从小没有娘,见了人家有娘的孩子,不知有多羡慕,可罗绢却偏偏觉得亲娘是她的耻辱。
罗绢盈盈秋水深处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阴霾,旋即蒙上了一重厚厚的恭敬,王顾左右地笑道:“嫂嫂还有什么吩咐么?”
叶绮被她噎得一口气没喘过来,一时立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缓了缓,才笑道:“我不过多一句嘴罢了,听与不听,全在二妹,那人是二妹的亲娘,又不是我的。”
罗绢仪态万芳的施了一礼,道:“多谢三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