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成桓仍旧在玉凰宫就寝,两人之间的气氛却颇为奇怪,成桓固然心事重重,江莫忧亦是默默无言。他们并排着躺在床上,像一对同葬陵寝的干尸,身体与魂梦俱是不相通的。

窗外传来夏虫的鸣叫,有蝉声,有蛙语,声音很轻,在心烦意乱的人听来却格外尖细刺耳。

江莫忧觉得自己怕是难以入眠了,她直觉身旁的成桓亦没有睡着,尽管他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试图迷惑她的判断。她翻一个身,轻轻道:“陛下,您还在想下午那个女子吗?”

成桓想要装睡,江莫忧却将他的头扳过来,迫使其面对自己,“陛下,请您老实回答我。”

“是,朕的确在想她,”成桓只得承认,“但不是想念她,而是想知道她是否朕印象中的一位故人。”

“皇上从前便识得这位苏无袖么?”江莫忧战战栗栗地开口,“或者说,她便是您口中那位绿袖?”

“朕不知道,”成桓沉默着,“朕也想知道。”

“那位绿袖姑娘,她是什么样的人?是陛下您的初恋么?”江莫忧心底酸涩,却又想问个清楚,好像有些小孩子喜欢剥指甲边上的皮肤,有一种刺痛的快意。

“算不上初恋,可是朕很早就认识她了,她……”他看看江莫忧的眼睛,在黑暗中湿润得闪闪发亮,不觉叹道,“罢了,我想你大概不爱听这些话。”

江莫忧却很固执,“不,我要听。”

“可是朕很疲倦,没力气往下说了。”成桓翻了个身,这一回他真的沉沉睡去。

江莫忧却醒了一晚上。

次日成桓仍照常上朝、处理政事,与平常似乎没什么不同。可是午间便传来消息,说成桓去御湖边散步,碰巧遇上正在垂钓的苏家小姐,两人便攀谈起来,足足聊了一两个时辰。

江莫忧听后只是冷笑,碰巧?还真是巧!这位苏无袖还真不是盏省油的灯,看来她必得小心应对了。

江莫忧一向很少下厨,这回却亲自动手做了些糕点,准备晚间给成桓送去,用心意打动成桓。她提着竹编的小笼一径来到太仪殿,却见苏无衣也冉冉过来。

苏无衣款款行了礼,和煦道:“娘娘又来看陛下么?”

“正是。妹妹你呢?”

苏无衣掩袖轻笑,“我么?我来接阿袖回去。”

江莫忧尚未明白“接”这个词代表的意思,就见苏无袖笑容满面地从殿里出来,这回她忽然识得礼数了,屈膝行礼:“民女见过皇后娘娘。”

她的态度也大方了许多,娴熟得像在自己家中一般。江莫忧面目森寒,“谁许你进去的?不知道陛下处理政事时最不喜人打扰吗?”

苏无袖毫不惧怕,落落大方道:“是陛下准许的,娘娘若是不信,只管进去问陛下便是。”

这女的是要上天呀,江莫忧几乎气炸了肺。她哼了一声道:“听闻苏姑娘方才在湖边垂钓,不知收获如何?”

“自然收获颇丰,”苏无袖神神秘秘地笑起来,“民女不但钓到了鱼,还钓到一条大鱼呢!”

苏无衣早亲热地挽住她,“阿袖,别说这些废话了,走,跟姐姐回宫去吧,姐姐命人给你做了好吃的,有肉也有鱼。正好,咱们可以边吃边聊。”

两人大约等不及回宫,路上就密密地交谈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没控制好音量,总有那么一句两句传到江莫忧耳里,譬如“皇上对你好不好呀”“皇上跟你说了些什么呀”这一类的话。

她们的本意大概就是刺激江莫忧,这下子不成功也难。江莫忧勉强抑制住一腔怒火,咚咚地朝台阶上走去。

小团子忙迎上前来,不待江莫忧发问,他便主动汇报起来:“那位苏姑娘和皇上是在御湖边撞见的,两人聊了许久,苏姑娘又说脚麻了,因御湖离太仪殿最近,陛下便请她过来歇歇。”

江莫忧冷笑道:“她既然脚麻了,想必连路也走不动了,莫非还要陛下背她回来?”

“这倒不会,陛下乃万金之躯,况且苏姑娘并非陛下的妃妾,陛下自然不会做招人话柄之事,”小团子瞧见她神色不似往常,干笑道:“实不相瞒,是奴才将她背过来的。”

“哼!”江莫忧略觉舒服了些,径自朝殿里走去。

成桓仍旧埋头批阅奏折,他还是那个勤政爱民的君王,但不知还是不是那个好夫君呢?江莫忧袅袅上前,将蒸笼放下,温婉道:“陛下,都到这会儿了,臣妾估摸着您腹中饥馁,特意带了些点心来,供您解饥。”

成桓的态度仿佛很不自然,换做平时,他一定会吩咐先放在那儿,等忙完手上的事再说。可是这当儿,他却立刻掀开蒸笼盖享用起来,一边露出谄媚的微笑,“这是你亲自做的吗?真好吃。”

当男人在外头做了亏心事时,总是会对家中的老婆孩子格外亲热。江莫忧越发冷笑,“陛下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吗?”

“嗯?”成桓疑惑地抬起头,嘴里还衔着半块糕。

“我是说,那位苏姑娘有没有承认她便是您认识的故人?”

成桓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坦诚的,他叹了一口气,“她还是没有承认,可也没有否认,朕每每问起从前的事,她总是设法移开话题,朕也是无可奈何了。”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呢,她知道如何成功地吊起一个男人的心思。倘使她直截了当地否认了,或者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成桓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热情。可她偏不,她懂得保持适当的神秘感,只要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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