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轻轻搭上安随的脉,良久,才轻轻开口道,“安大人到底还是忧思过重了些。有那么些事情总是藏在心里面反复琢磨思量,便是再好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思量的,何况大人的身子底子不如别人的。”
安随笑笑便收回了手,还是六月的天,这手却比旁人的要冰冷许多。所谓冰肌玉骨大抵就是这样,却可惜了是个病美人。
姬宣远微微皱眉道,“朕倒是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能放在心里这样反复琢磨的。这病也并非是三五日能养成的,想来你一向心思多。”
张太医颇为无奈,“安大人的病还需要静养一些时候,安大人便是不看旁人的面子,这身子终归是自己的,我等身为太医便是再怎么医术精湛,也经不得病人自己不肯吃药不肯休养。”
安随点点头,姬宣远挥手让他先下去开方子来,自己坐在殿内也觉得有些心烦,看见安随的面庞,方才脸色惨白得宛若纸片,现下倒是渐渐回缓和了过了过来。
“朕知道阿策的事情叫你心烦,动不动便要血气上涌,牵动旧伤。只是你自己也想想,如今也是天灾人祸并立,朕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安随轻轻摇头,“微臣并非是不信皇上,也没有怨怼皇上的意思。事情尘埃未定,结果也来回摆动,时好时坏,微臣都不敢去想。”
姬宣远看着安随,眼神中坦然无惧,“朕知道,事情还未有定下来,你心里总是一百个不放心。只是阿随,这世事无常,朕既不能同你保证些什么,只能告诉你一句,你放心。”
六月初一,工部来报,找到了工部的另一个主事袁大人,是被另一个百姓所救,救下来的时候还活着,只是伤得很重,连话都说不出来。可惜伤得太重,救回来也不过只有三五日便去了。赤几城内贴了些寻人的榜,那百姓看见便领了尸首前去认,有几个袁大人的旧部,便认了袁大人出来。
六月初九,工部又找到了两具尸首,分别是司川员外郎和司川主事。
姬宣远统统吩咐了厚礼下葬,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也是议论不断,谏台还为了此事,特地上了好几份谏书,纷纷言说皇上对此事太过重视,而厚礼也过甚。向来尊重谏台的姬宣远难得力排众议,将这些谏书给都压了下去,只道体恤臣子忠良。
而谏书还道派专人前去寻找这些臣子实在太过兴师动众,而六月到来,江南的雨季又要到来,而水患之事也逐渐要提上了议程,逝者已逝,若不及时将人派去各处勘察水利之事,若是水患再来,便是得不偿失,也失去了皇上派几位官员亲自去赤几驻守勘察的意义。
姬宣远深以为然,但也还是留了一小支军营里的士兵继续搜索失踪官员的下落,将大批的驻守人员都调派去了各处勘察今年水利工程,以备六月水患之需。
言将军知道之后,竟私下将几位言官打了一顿。
这可算是触动了朝堂之上的大忌,大楚向来的规矩,谏台的谏官是打不得的。如此文武之争便因此又被提了上来,几位言官纷纷上书要求严惩言将军。
姬宣远也只是让言妃前去劝说言将军,上门去向言官们道歉,朝堂上也并没有责怪,反而好生安慰,只说念及他为父之情,不忍苛责。
安随这才想起来,言将军就是言太尉的弟弟,女状元言淑茂的胜负,言太后的亲弟弟,言妃的叔叔。
言家如此着急,无非是为了一个言淑茂。
安随这般想着,却也觉得有些羡慕起言淑茂来了,不为旁的,却为了一缕亲情所在。若是自己出了事,除却哥哥,却也再不会有谁愿意这样为自己尽心竭力了吧!原本言家还向太后请旨,将家中私养的家丁都带去赤几,寻找言淑茂的下落。
只是此事一出,却不想竟也惊动了后宫,皇后宫中派了人来报,“皇上,皇后娘娘在宫中突然昏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