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屋内传来一声轻咳:“季镖头走错路、认错人了吧。这院落哪里来的梅宗主?”
你不就是梅长苏吗?刚刚还有人叫你宗主呢!
季白刚想开口,突地想起一件事,离开廊州前陈坤就嘱咐过他:宗主此番出行是为了拜访几位江湖朋友,故而只带了几名亲随。若不是你我有些私交,我还真不好向你透露他的行程。
遂,眉头微扬:“扬威镖局季白,求见苏公子。”
低哑的笑声从屋内传出:“既是江湖友人来访,黎纲,来者是客,先请客人沐浴更衣。”
“我……”
“季镖头,您这边请!”黎纲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拦住了急于向前的季白。
恰在此时琴声再度响起,季白的眉头皱得更紧,却听黎纲在一旁低声道:“季镖头,您请。”
季白点了点头,没再坚持,但仍不忘补上一句:“苏公子,此举为季白一人所为,与扬威镖局无关。还望苏公子……”
这亦是被梅长苏点醒的。
“人在江湖,总有几个江湖朋友的。”梅长苏淡淡地道。
简单的一句话给了双方退路,江左盟对扬威镖局,是江湖帮派;苏哲对季白是江湖友人。梅长苏轻叹一声,他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以退为进是他惯用的兵法。
从瓷瓶中倒出一枚养生丸,就着温热的参茶服了,梅长苏悠悠一叹,扬威镖局丢的到底是什么?
霍大师,闻名于世,缘于二十多年前的一件事。
南楚一贵族得了一块上等美玉,想用它作为送给当朝皇后生辰的贺礼,遂请来工匠雕玉。那工匠霍达虽年轻但手艺了得,用去旬月的时间便在这块美玉上雕出了游龙戏凤。然而就在玉雕即将完工时,霍达似因连日赶工而错将凤眼凿开了眼角,那贵族气得发抖,霍达却不慌不忙,在错凿的眼角游走飞刀,雕出一长串细碎的小花。
游龙与祥云,飞凤与牡丹,飞凤眼角一长串的细碎小花,让腾空而起的飞凤更加活灵活现。
图是贵族花高价请人绘的,但当贵族看清玉雕成品后,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想起那名画匠是他的政敌给介绍的。当时他曾质疑过原因,但看到绘图后并未起疑,直至工匠霍达将玉雕完工,那凤眼旁类似眼泪的长串碎花点醒了他。
龙为主君,凤为君后,腾空而起的凤,如若没有眼角及碎花的“残缺”,免不得被人说成要与主君争位,而当时南楚的朝政恰是主君病重,皇后垂帘听政!
那贵族惊吓出一身冷汗,将玉雕交出后,抱病不出。没过多久,南楚朝堂风云突变,在外做质子的几位皇子先后回朝,太子监国,不久皇后被废,其族被灭,本应受到牵连的贵族因游凤眼角旁的碎花逃过一劫,霍达霍大师的名字因此被传扬开来。
思忖着,梅长苏已踱步到了厅堂,厅堂内灯火通明,恍惚中梅长苏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行镖的人是四个,为什么只有季白跑来找他,其他三个人呢?陈坤传来的消息,这三个人身处各地啊!
难不成……
梅长苏被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当下摇头撇去脑海中古怪的想法。
“宗主,季镖头来了!”黎纲在门外轻声传报。
“请进来!”梅长苏眼眸微敛,朗声道。
“苏公子!”季白浅施一礼,“今日之事还望海涵。”
“无妨!”梅长苏淡淡地说了一句,未有起身相迎,季白皱了皱眉,朝身旁的黎纲看了一眼,方才踏入厅堂。
“苏公子,您这是……”案桌前的梅长苏显得有些懒散,未有束发不说,连着装也只是在里衣外罩了一件薄裘。
“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梅长苏像是没听到季白的话,将案头的茶盏往前一推,“甚是抱歉,此番出行一切从简,没有带上厨娘,故而只能以清茶招待季镖头了。”
季白瞅了瞅淡如白水的茶色,道:“招待贵客不是该用酒吗?苏公子以茶代酒用意何在?”
“季镖头是问我讨酒喝的?”梅长苏剑眉一挑,悻悻地道,“那你找错人了,大夫不让我喝酒。”
季白端起茶盏饮上一口,突然道:“苏公子,我想问您讨一碗水酒。”
梅长苏淡淡一笑,扬手连击三掌。
“宗主,有何吩咐!”黎纲在门外扬声问。
“为季镖头上一份膳食和一壶小酒!”
“是!”
“失礼,是苏某考虑不周!”梅长苏于席上行了个半礼,“苏某此番出行只为访友,故而一切从简,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季镖头海涵。”
看似礼数周全、实则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让季白心头一沉,因自己失礼在先,他亦不好发作,扬威镖局摊上的事儿足以让扬威镖局威名扫地。虽然扬威镖局在黑白两道都有朋友,甚至和琅琊阁的关系亦不错,但眼下遇到的事情,或许只有梅长苏才能帮上忙。
少刻,黎纲送来了膳食和小酒,将托盘搁在案头便行礼退下,而季白望着案头的膳食和小酒略略发呆,自事情发生后,他便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如果梅长苏命人端上的是大碗肉、大碗酒,他断然吃不下喝不下,可是……
一碗浇了炸酱的细面,一壶温过的酒,让季白眼眸禁不住一红。
“季镖头,吃完再说。”看出季白的欲言又止,梅长苏揉着手指,淡淡地道。
季白神色微凝,遂点了点头,而梅长苏却捧起了案头的参茶,看似心不在焉的他没有错过季白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