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时,三位营官到了朱慈烺面前,肃立听令。
朱慈烺看着烧掉的情报化成纸灰,在空中飞散消失,方才道:“单宁,你部即刻出井陉入山西,占领盂县、乐平,扼守要道,做好固守准备。这回新铸的三十门一七式二型火炮也交给你带走。那边多山多关隘,一定要守好。百姓里面,留下工匠和农民,我这边会尽快派亲民官过去负责庶务。”
“遵命!”单宁应道。
“二营驻守沧州,密布村寨,多建炮台、仓库。”朱慈烺又道。
“遵命!”
“一营抓紧时间进行新兵训练,驻守深州,侧卫真定。从今以后,东虏不要再想南下一步!”朱慈烺坚定道。
萧陌自然也是昂然应诺,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失落。深州地处沧州和真定之间,看似个居中突破的好地方,实际上只要沿滹沱河据守,东虏只能从沧州、真定这等沿海、靠山的方向进攻,否则一旦无法及时突破,就是三面夹击,最终陷入灭顶之灾。
为了能够获得更大的战略地位,萧陌比任何人都迫切希望一营的战斗力能够迅速恢复。如此一来,深州就能居中突破,吸引东虏大军,好让三营偷袭保定,二营偷袭天津了。只要步步为营压下去,收复神京不过就是一两年内的事。
朱慈烺安排好三大主力的驻防,又派人传令给驻扎在徐州的罗玉昆部,命其适当扩充部署,兼防河南方向。上回进攻淮安虽然没能拿到刘泽清,但是占据了出海口,清理了徐州到淮安沿途的山贼土匪。也算是小有收获。
现在河南遍地是山匪土贼,毗邻两县往往就是不同的天下。不过靠近山东这边,因为有河南巡抚桑开第和总兵丁启光坐镇,尚无大股土匪骚扰过界。论说起来,这桑开第名不见经传,但是在城防和安民还是颇有手段,光复归德府之后,竟然短期内组织农民开垦。没有坐等援兵,更没有坐以待毙,让朱慈烺对他的感观更好了一层。
不过传统的行政手段肯定不能跟山东高效的民政系统相比。
到了九月份,各工坊的生产能力有了显著提高,这主要是工匠经过了磨合,水平有所提升。又因为有专门的人才研究技术改进,但凡有效果就投入生产之中进行检验。就技术转化生产力而言,眼下的效率恐怕比太平时节更高。
如果让朱慈烺来分析。那么管理方式的进步肯定不能忽视,尤其是一步步增加精度的通止规推广,充分利用了民间剩余技术力量,同时也保证了产品质量。这种思想很快被自发地引入其他产品的质量检查,比如军装的缝纫,在验收时对各部位的缝合针数、缝合线的股数,乃至阵脚长度都有要求。
由此带来的人力资源紧缺也更为明显。李邦华受命开办《皇明通报》,竟然因为招募不到足够的山东本地读书人,只能四处写信,从门生故吏、亲戚朋友下手。好不容易凑足了二十来人,自写自编。这才将架子搭起来。
《皇明通报》创刊号只发行了一千份,但是所掀起的风暴却在朱慈烺意料之外。
……
“这种妖书竟然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横行!”钱谦益重重拍着书案上的《通报》。
他在拿到这份《通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头版头条:王师聚歼建奴万余,圣谕嘉奖。
从萨尔浒之战以后,明军跟建奴的战斗总是败多胜少,能够有歼灭建奴万余众,那已经是惊天动地的大捷了。
“舅父。”座中有一儒生。三十开外,言道:“兵法云,捷报当阔以十倍,以骇敌胆,以振士气。说是万余众,恐怕不过千人人吧。”
“能有千余人也是大捷了。”钱谦益怒容不减,道:“我恨的是总有小人祸国!借虏平寇,光复神京,国家大策却被一帮贪求战功的小人给毁了!如此驱虎吞狼之计不成,反倒引火烧身,岂不悲哉!”
那儒生嘿嘿一笑,上前取过《通报》,见是大开面的厚宣纸,用的雕版印刷,质量上不逊于杭州的印书,想来敢卖五分银子还是有道理的。又许是为了省工,也没有剪裁装订,只是几张纸叠成一摞,居中对折,看着又有些简陋。
他读了一遍,笑道:“这文笔倒是恣意,不像是翰林笔法。”
钱谦益没有接话,心中恼火这外甥只会插科打诨,明明在说国家大事,却说这等旁枝末节。看他点评《国语》《左传》,倒像是有些见识,偏偏拉到大场面上,却又撑不起脸来。
“啧啧,这句说得好:”那儒生单手卷了报纸,一手背负,踱步吟诵道:“能以新卒而阵老匪,步卒以摧骑锋,非古之国士耶?或曰:国士所举,义士相从,忠义不绝,板荡立现!果信言哉!”
“好个屁!”钱谦益彻底震怒了,猛拍书案骂道:“这是什么胡言乱语!因为一场不知真假的大捷,毁了国策不说,更是将我等为国谋划的忠良都骂进去了,李邦华该斩!”
儒生放下报纸,讶异道:“舅父,这里面哪个字骂了忠良呀?”
这话前半段褒扬抗虏兵将是国士、义士,并没有问题。但其后又有“国士所举,义士相从”一句,却是再明白不过地说:现在国士已经举旗拱卫圣驾在前,义士效命相从在后,这就是忠义!一经板荡就能甄别出来。那些固守在家看戏,不肯相随的,肯定都是不义之人!
为臣者不义,是为乱臣。
为民者不义,是为贼子。
乱臣贼子,何以存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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