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呆毛将那个小袋往来路送去,扔掷路上,它很快回来,要带我们走时我一把拉住了它:“等等!”
“主人?”
心里一团乱,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应该已经知道我们上岸了,如若那老者说的是真的,那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备妥阵法等我了,而我师父现在,现在……
我咬住唇瓣,有什么办法能救师父?我怎么样才能救出他?
卿萝道:“初九。”
我抬起眼睛,无力的看着她。
“只能去一拼了,”她神色悲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我看向呆毛:“呆毛。”
“主人。”
“如果有机会能带我师父离开,你便马上带着他跑,好不好?”
“那你呢?”
“不用管我了,”我握住它的两只小爪子,“答应我,好不好?”
它抬头看着我,良久,认真点了下:“好,我听主人的。”
我红了眼眶,伸手抱住它:“谢谢呆毛。”
广场前边是片旷野,不同广场的混沌晦暗,那边视线清明,天空如穹州墨汁,星野低垂,寥廓空旷。
呆毛带着我们在茂盛的野草丛中蹲下,远处开阖的大地上画着一幅巨大的祭祀图纹,沟壑里铺着细碎的淡色浮青砂,在四周萤光映照下,逆影浩渺如烟,美似月画。
二十六个巫女依照某种秩序托着灯盏而跪,夜风轻拂起她们的轻纱素袍,衣带在空中飘逸如游。
十一名身着玄色大袍的长老笔挺立于低矮却宽长的石台上,那石台周围站着数百个身穿玄衣的十巫,皆在翘首望着广场方向。
那石台上还有一座刑架。一个消瘦白影双手被绑住,悬在空中,摇摇晃晃,形销骨立。
我颤声道:“这么快……”
这场祭典,庞大,盛重,庄严。足见准备充分。
他们想捉我想了多久?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失败了多少次?
这时身后传来动静。一道寄云引忽的冲上云霄,我如受惊的野兔,猛的一颤。忙朝石台望去。
那些长老聚到一起,讨论了一阵,两人走下石台,其余人朝师父走去。
那两人拿出一把状似东极羽根的青铜匕首。开始在那些十巫中间传递,他们割破自己的手腕。在各自的双耳小铜簋上滴血,再缓缓倾入地上图纹。
二十六个托着灯盏的巫女闭目吟唱,古老巫歌被风吹来,还有一股清淡的鬯酒之香。
萤光聚拢。化做天灯模样,共七十二盏,自八方缓缓升起。最后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引,在云霄停驻。
一阙巫歌唱罢。一个长老接过那柄青铜匕首,随同另一个长老朝师父缓步走去。
我的恐惧如迭迭海浪,在暗涌低潮之后,终于在此刻掀起滔天巨浪,狠狠的拍在我的心头。
他们在师父跟前停下,握着匕首的那个扬起手时顿了下,回头看向那些长老。
为首的那个点了下头。
他沉了口气,手腕一用力,一道刺目寒光划过,在师父肩上猛刺了下去。
我一把捂住嘴巴,鲜血灼了我的眼,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僵住了。
师父痛的激灵,从昏迷中醒来,微抬起头。
我终于忍耐不住,起身跑出去,被卿萝一把扯回:“初九!”
那人拔出匕首,又往师父另一肩刺去。
我眦目欲裂,眼泪夺眶,拉下卿萝的手:“放开我!”
她又拦住我:“你现在去了也没用了!”
“可我不去就晚了!”我怒道,“不是你说要拼一拼么!你放开我!”
“死一个已经够了!”她叫道,“他们的目的就是你啊!”
“什么叫死一个就够了!他是我师父啊!”
师父猛一扬脚,那长老一直在注意广场方向,一时未防,被踢中小腹,虽未跌倒,也踉跄了一下。
石台下有人哄笑,他大怒,举起匕首,尖锐刀锋猛然扎入了师父的小腹。
“不要!”我哑声叫道,被卿萝捂住嘴巴。
浓郁的血花喷薄而出,溅落在地,如梅花凋敝。
锋刃带出血线,横扫一地,仿若也深深扎入了我的心尖。
如何看的下去,如何躲的下去,如何舍得将他老人家一个人扔在那儿不顾?!
“快带她走!”卿萝对呆毛道。
我使劲挣扎,愤怒的瞪着她。
这时一个巫女举着托盘上前,师父被人放下,清癯身形如绵软的泥巴般瘫倒在地。
一个长老抬起一脚踩在师父脸上,那刺了师父数刀的长老从托盘中捡起一根竹签,略一比划,直直戳入了师父的食指,一个用力,将他的指盖挑了出来。
师父终于痛呼出声,声音喑哑的如多日未曾饮水,却似一座古钟,咣当撞入我的心神,冲击着我的四肢百骸。
呆毛咬牙,愤怒道:“主人!我去救老头出来!”
卿萝大惊:“呆毛!”
“啪!”它已清脆消失,转目出现在那,却被一道晶壁所阻。
它愤怒的撞击着,众人皆朝它望去,呆毛怒吼着朝台下那些人扑去。
我一把挣开卿萝,朝他们跑去。
“初九!”
台上那些人不受呆毛的影响,那长老仍在继续,又挑出了师父的一个指甲。
一层一层的血气翻涌而上,我大吼:“住手!”
“初九!!”卿萝怒吼。
所有人朝我看来,我擦掉眼泪用力奔去,近二十个人从人群里跑出,争先恐后朝我跑来,卿萝一步跃去,挡在我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