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忧公主开府,还有些日子。
九乘月早早备好了礼,闲暇时间就拉着连若许往马场跑。
去的次数多了,若许也渐渐习惯。
罗闲带着未愈的伤,带兵马驻扎在郊外十几里的卫都营。成亲的大小事宜自然由罗老夫人一人在张罗。侯爷大婚在即,军侯府却一点热闹劲儿都没有。
这日,军侯府突然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伯,背部有些佝偻,蓄了长须,走起路来右脚有些跛,一根扭曲的木拐隐隐泛着光,想来是用了很多年头的物件儿了。
“何伯!”连若许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上一次还是在和九乘月重逢时。当年就是何伯不顾一切将她从死人堆里带走的。
何通也激动地点头,他这次上王都来,是专门为了若许的婚事而来。
但是目光一转,看到一旁的九乘月时,脸色立马阴沉下来,有些闪躲又有些愤怒,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有藏在眼底的惧怕。
“何伯,这是乘月啊!九家小二,小时候把刺猬放在你靴里的!我信中跟你提过,就是九叔叔家的二姑娘。”连若许把九乘月推到何通面前,兴高采烈到语无伦次。
何通面露尴尬,生涩道:“是二丫头啊。”
九乘月盈盈一拜:“何伯伯。”
连若许察觉到了何通的不自在,安慰道:“当年情形,我和乘月解释了,她不怪我们。”
何伯的脸色慢慢平和,身子却一跪在地:“二丫头,是何伯对不起你。”
“你们何错之有?”九乘月没有伸手搀扶,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替何通解释道,“逃命路上,自保已是不易。”
据若许所说,她是亲眼见过杀人凶手的。
九家背靠深山,在村子深处,而连家靠近村子的东口。无论他们从东、西、南哪边进村,九家都该是最后。
可是……
在九乘月清晰的记忆里,爹娘的尸身已经凉透,红的只有绸缎,枯血染黑了桩篱。
他们分明是从九家,开始杀起的,后而屠村,最后血洗连家,自东全身而退。
当初若许苦苦哀求,何伯终归是狠下心来,只带走了若许和不渝。她不是不恨,如果何伯肯来带走她,列星的腿就不会……
“六年了,能唤乘月一声二丫头的,只有何伯伯你了。”九乘月挥散心中的纠结,有一种感情远比遗恨强大的多。
“你和列星,当年是怎么逃出来的?”
九乘月看着何通凌厉的眼睛,别过视线:“我背着他,他快不行了。我不敢往村里去,只能上了后山。”
她还记得,在后山山顶俯览整个涉江村时,眼中的惨景。
“后来遇到了我师父。”
何通有些惊讶:“你是在后山遇见黄求的?还有其他人吗?”
九乘月摇头道:“师父只带了一个七八岁的书童。”
就算还有什么其他人,她当时整个人都浸在深深的恐惧和对列星的担忧中,哪里会在意呢?当时无论她怎么求,师父都不愿意救列星,直到第二日。
“第二日发生了什么?”这次开口的是连若许,她紧张地仿佛自己置身其中。
“第二日,师父说只要我拜他为师,他便救列星一命。”
连若许和何通相互看看对方,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们疑惑什么,但师父的第二个条件就是,不问。”九乘月看着两人的神色,解释道,“师父说他不会拦着我报仇,但是有三个条件。第一,拜师。第二,不问。”
“第三呢?”
“自报仇之日起,和他再无瓜葛。”
连若许搅弄着衣带,犹豫着道:“乘月,你难道没有怀疑过……”
“我要证据。”九乘月斩钉截铁道,“所有猜测,再合理都不是真相。”
所以,无论何通当时为什么,此时为什么……那不过都是猜测,当年的事情她要找到切实的证据,而不是凭着胡思乱想和猜忌。
果断、坚毅……没想到最后为那件事站起来的孩子,会是她。
何通看着连若许,一丝悲痛在胸腔里久久难以消散。
如果九乘月知道了,她们之间又该如何相处?
但愿她永远不知道,让一切就像当年那场无名之火,带走一切阴暗。
“先不聊这些了。”何通突然笑眯眯地,“连家的旧宅已经修葺一新,房契我也从齐家买了回来,你出嫁当然要从连府走。”
“真的?”连若许眼睛顿时亮晶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六年了,无论罗府和何伯出多高的价,齐家都不松口。
若是起初就能赎回宅子,她也能早一些见到父亲的遗迹。听何伯说,连家在王都的旧府,一草一木一字一画,都是父亲年轻时亲自置办的。
“这次多亏了你的婚事,王上出面说和,那齐员外不给军侯府面子,总要给王上面子。”何伯心情也畅快许多,“你的嫁妆,都置办妥当。你爹若是在世,断不会这么委屈了你。”
“何伯……”
“还有你呀,二丫头。”何通拍拍九乘月的肩膀,“你与若许结拜,就是连家的姑娘。王上定然也会为你谋一段好姻缘,到时你的嫁妆,何伯给你办,不会比若许的差!”
“那也不许比我的好太多!”若许打趣道,“乘月总说我将来贵为侯夫人,我看她将来,说不定比我更尊贵,三王子可宝贝她了呢。”
九乘月无奈一笑:“前些天你还总说他的不是,变得可真快。”
连若许吐吐舌头:“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