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随着房乔骑马赶到平陵城下时,已是将近二更时分了,房乔亮出身份,叫开城门,带着杨凌进了城,走到一处岔道口时,忽然回头问杨凌道:“你今晚是随我回衙内去住,还是仍住在客栈啊?”
杨凌因想着住在客栈方便与三郎、石当等人见面,对房乔的言外之意并没想得太多,便脱口答道:“如果老爷允准的话,我还是留在客栈居住吧。”
“那好吧,咱们明日再见。”房乔诡异地冲杨凌笑了笑,打马扬鞭,独自返回县衙去了。
待房乔走远,杨凌才省悟到,方才房乔问自己愿不愿回衙内去住,实则是在委婉地探问自己是否已与暗中煽动百姓旁听审案的那人接洽过了,心里不由得便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仍要留在客栈居住,会不会给房乔造成一种误解:认为他是为了方便与张安联络,甚至讨价还价才这么做的。
不过,话已说出口了,再要反悔也难以挽回了。况且今天有晋王出面替自己做主,命房令强行扣下了唐介休,即使房乔对自己产生误会,那又怎么样?
怀着有些势力的想法,杨凌很快也就释然了,不再想着其它的事,兴冲冲地返回了客栈,准备好好睡上一觉,打算自明天起,就开始认认真真地监督着房乔继续办案了。
可是,等到杨凌敲开客栈的大门,迈步走进客栈的厅堂时,一抬头间却看到自己居住的那间客房里还亮着灯光,随即想起方才在路口分手之际房乔对自己的那句试探,不由得感到了一丝紧张,以为是张安又来客栈找他了,忙向前来为他开门的伙计打听道:“我房里有人吗?天这么晚了,怎么还亮着灯?”
伙计打着呵欠,不太在意地答道:“是常来找你的那位娘子,说有急事,非要等到你回来不可……”
“啊,是三郎。今天在公堂上,唐介休居然当众向她表露了爱慕之心,我倒要听听她会怎么说?”杨凌怀揣着要当面调侃三郎一番的心思打发走了伙计,径直推开房门,走进了客房。
正独自坐在房中等着杨凌的三郎一见走进房来的是杨凌,忙起身走到他近前,观察着他的脸色急切地问道:“今天堂审后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和石当守在县衙大门外足足等了两三个时辰,也没等到唐介休随那位虞大都督出来。后来向衙役们打听,说是你随房县令出城去了。”
“哦,说了半天,还是为了唐介休在这里坐等我到现在的呀!”杨凌俏皮地冲三郎笑了笑,走到几案前,自己动手沏了碗水仰面一气喝完,抹着嘴角答道,“可能我带回来的消息要叫你失望了,晋王有命,不得放唐介休离开平陵。”
“他离不离开平陵,与我有何相干?”三郎因想起了唐介休今日在公堂上向自己表白的事,双颊上飞起了一抹绯红,啐了一口,仍忍不住问杨凌道,“崽子,你说会不会真的是唐介休主使白申放火烧掉了汤饼馆呢?”
杨凌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反问道:“你说呢?”
“难说得很。”三郎微微摇着头,若有所思地答道,“这人平常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可到了关键时候,表现得还有那么几分丈夫气概,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哦?你所说的关键时候,具体指的什么事呀?”杨凌有意逗三郎道。
三郎向来襟怀坦荡,性格颇类男子,对杨凌有意逗她说出夸赞唐介休的话也不介意,遂把在长安时她为母报仇,行剌突厥世子咄吉世被李靖抓获,扭送至京兆衙门羁押,唐介休在得知消息后,如何尽心尽力地解救她出狱的事向杨凌讲述了一遍,临了问杨凌道:“崽子,你说像他这样的人,会为了逼诱你与他合伙开汤饼馆,就唆使人一把火烧了你家的汤饼馆?”
“你没听他今日在公堂上说吗,他早就对你心怀爱慕,所以才会古道热肠地解救你出狱的。”杨凌冲口就反驳三郎道。
因见三郎脸上颇有些挂不住,杨凌随即又补充道:“不瞒你,今天我随房乔去平陵驿面见晋王殿下了。你听听晋王是怎么说的吧:如果唐介休没有授意白申放火,依唐介休和白申二人的身份,白申敢指告他吗?连晋王都能瞧出这一点来,你怎么就瞧不出来呢?”
三郎像是被杨凌转述杨广的这番话给说动了,神情为之一滞,随即竟恳求杨凌道:“崽子,退一步说,即便真的是唐介休主使别人放火烧了你家的汤饼馆,你能不能瞧在他曾经解救过我的情面上,放一放手,饶过了他这回,就当是替我还清了欠他的人情。自此以后,你我与他再无任何恩怨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杨凌气得一扬手,险些把手中的水碗丢到地上,放大嗓门冲三郎叫嚷道,“哦,他唐介休为了逼诱我与他合伙开汤饼馆,就可以任意胡来,花钱买通白申,派人一把火烧掉了我们娘俩开的汤饼馆,而且还在事后充好人代我们娘俩还清了债务,诳哄的我们娘俩都以为欠下了他一个偌大的人情,乖乖地跟随他到建康为他打工挣钱,还债,如今到头来,你却要我放他一马,这是什么道理!”
他叫嚷的嗓门太大,以至于吵醒了客栈里住的别的客人,邻近的几间客房中立马有了响动。
“嘘,你小点声行不行!”三郎抬手狠狠掐了杨凌一把,瞪着双眼警告道,“你以为你是谁呀,连房乔那么聪明的人都查不出来的事,你就能查出来?再说了,即便你查出唐介休是纵火烧掉你家汤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