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步,东华便先不由自主的往后退,袍裾堪堪贴在门槛上,再退就是门外。
东华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怕玄天靠近自己,还是怕自己靠近玄天,虽然这两种情况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玄天面上却露出愕然的表情,似是受了很大触动,良久道:“师兄从一见面,便礼让有加。我只道师兄疏远,却不知师兄竟忌讳我到了这般地步。”
东华瞧见他眸色转黯,眼底那落寞之意呼之欲出。不禁自问,是否本上仙真的太过提防?不对,玄天从前便心思深沉,如今更是喜怒无常,怎会对着我流出这样的神态?他抱着一具尸体尚能胡言乱语,痴迷不已,谁知道他对本上仙又会作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来,万不能掉以轻心。
东华心中惊疑不定,不言不语的审视玄天,决心以不变应万变。
玄天低低的道:“当年无望谷里,我说的全是气话。五十年来每常回想此事,我心中也是懊悔无极,我……就算师兄真的杀了我又如何?我对师兄,从来不曾恨过。可是,师兄远在紫府洲,我这些悔过之词传不过去。只能一遍一遍说给师兄留下的那具……”
玄天似是知道自己此举太过荒唐,便顿了顿,略去下文。
而东华眉心却渐渐蹙在一起。
一幅画搁在案头五十年,他便觉这滞念难以化开。而玄天竟抱尸五十年,岂不是更难化开?
东华心如壁垒,奈何一流名为玄天的洪水滔滔不绝,来势汹汹,防不胜防。
门外不知何时飘起雪来,天地间灰茫茫一片。雪天向来让人压抑,且魔境的雪是本就压抑的灰色,这样的景象,任谁看了心情都会随之低落。何况屋内的两人,心情原也不怎么好。
东华面色松动,目光中波澜起起伏伏,连番压制却似乎作用甚微。
玄天提着嘴角,笑得有些苦涩:“也罢,师兄总是要走的。只是……”他视线虚虚的看向门外某一处,而后垂下眼睑道:“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
而后,举起酒盏,似是要浇灭什么似的,将盏中汁液仰头灌下。
适间,东华不自觉受玄天蛊惑,跟着他向门外瞧。而那个方向隔着风雪仍可看见,正是腊梅树下那团漆黑的骨灰。
东华神情一滞,心头泛起一阵猛烈的刺痛,不由闭上眼。
东华涩声道:“不要再说了。”屋内有片刻的寂静,东华鼓起勇气睁开眼,一边道,“你我如今……”
底下的话,硬生生被他咬碎咽下喉去。
原来,他心痛闭眼的片刻,玄天已经瞬间移至他面前。只是他方寸大乱,一时无法察觉。
而这时的玄天,哪还有半点楚楚可怜的样子。
东华瞳孔一缩,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一个带着酒气的吻已经落在他半开的唇上。
东华清楚的很,玄天不是为了吻他才这么做。
酒气熏得他晕头转向,他想要偏过头,可玄天牢牢扣住他的下颔,由不得他半点挣扎。而对方的舌尖死死抵住他的牙关,一股带着玄天体温的酒液就这样灌入了东华的口中。
玄天的舌尖在他口中发狠的横冲直撞,东华只觉天地间皆是灼烈的酒气,且他被玄天近乎疯狂的眼神震住了,竟忘了神仙可以闭息。
东华不自觉的吸了一口气,这在玄天唇齿间的压迫下,听来更像是低低的抽噎声。因东华极不配合,那酒液多半顺着他的嘴角泄露出去,或滴在地上,或径直顺着脖颈一路流淌而下。只有一小部分得以咽下他的喉咙,涌入内府。
不过,似乎也足够了。
那几滴酒液似熔岩入海,与内府中强大的天阳之气一经接触,便迸溅开来,四下流窜。东华只觉元神晃晃荡荡,仙身摇摇欲坠。
玄天含了满满的一口佳酿,此时还余下不少。他似是将五十年不曾动用的耐心尽数倾注在此刻,东华越是脱力,他便越是用力,双手牢牢扳正东华的脸,一点一点将口中的液体渡给他。
很快东华便惊恐的发现,自己身体越来越疲困,就好像痛饮数日后烂醉之态。原本隔在两人之间的手臂软了下去,两只手不甘心的从玄天肩头滑落。就连扭动的脖颈,甚至作势欲咬的唇舌,全都变得迟缓阻滞。
就在东华快到绝望之境时,玄天终于渡完了这口酒,心满意足的放过东华大神那已经微微红肿的双唇。
玄天微笑道:“其实师兄一到此处,我便觉察到了。师兄不会真的以为,我那两句话是说给那具空壳听的吧?”
东华回思了一下那两句话,顿时又惊又怒。心道都说魔皇阴险狡诈,本上仙还只道别人不懂你。可是,本上仙如今也是不懂你了。
原来你对本上仙那般维护,都是做的样子?
东华不敢往坏的那面想,拼尽全力道:“放手。”
玄天嘴边噙着志得意满的笑意,慢条斯理的撒开手。
东华睁大双眼,元神似是无法控制身体了一般,原地晃了晃,登时瘫倒在地。咫尺之遥,便是玄天的足尖,东华呆了一呆,想要去攥拳头时,手指连蜷到半路便开始打颤,随即不听他的使唤自行舒展回去。
黑衣荡起层层波纹,银线墨兰流过点点光华。东华眉心一动,玄天已经蹲下身,一只手放在膝上,另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
东华无暇理会他这个过于轻佻的动作,他艰难的抬起头,迎上了玄天盈盈含笑的双目。
“你如何会知道……我畏酒一事并未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