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达克拉再开口的时候,他语气中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地变了,仿佛隐约泛起了狐疑。
他慢慢地说道:“也没有多少。”
“来了六七个,还不多么!”林鱼青立即抢白了一句,随即忽然一顿,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上了当。
黑暗中,达克拉又像咳又像笑地清了一下嗓子,低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来了七个人?”
林鱼青年纪小经验浅,听了这话,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来答他——一个今晚才潜进庄园的人,怎么会知道在这几天陆陆续续到达的骑士之中,一共有七位贵族领主?
艾达在后头听得清楚,心中焦急,却又不敢出声;她刚一抬起头,正好看见林鱼青的背影忽然黑了下去,如同月上遮来了一片云。
她只愣了一刹那,突然明白了。猛一转头,她果然与窗外刚刚爬上来的一个男人四目相对——那黑影倒映在窗外的银白月光下,瞳孔里盛着冷光,正是达克拉在晚宴上所带的那一个侍卫。
“小心!”她再也忍不住了,一声惊叫脱口而出。
她话音未落,那侍卫已经翻身扑进了屋子里,几步冲向林鱼青,一脚便将猝不及防的少年从达克拉身上踢了下去。
少年猛然受击,滚落在地,手中小刀当啷啷地跳过地板,滑到了房间另一头。艾达一惊,立刻撒了手,转身也跑了过去,赶着去捡那把小刀。
那侍卫一声不吭,并未理会她,再次扑向地板上的少年。林鱼青虽然身手敏捷,却到底不是一个健壮成年男人的对手——
当艾达握紧了小刀时,林鱼青却已经被拿住了,反剪了双手动弹不得。
达克拉一边咳嗽着,一边手脚笨拙地爬起身来。他用火点亮了房间里的油灯,拿在手里,光芒随着他肥肥短短的手指一起,颤抖着照亮了整个房间——达克拉站住了,转头朝她笑了一声:“艾达·梅索科小姐,你好哇!”
尽管艾达的面容仍旧被遮在斗篷的阴影下,但已经无济于事。
达克拉圆圆肥肥的一张面庞上,星星点点尽是汗光,一双眼睛里像是闪烁着某种急不可耐的得意,然而定睛一看,却又只是两束火跳跃的倒影。
“你伙同这个贼人,意图阻拦教廷的行动,”达克拉看了一眼林鱼青,脸上最后一点惊惧还没完全消去,已经换上了慢条斯理的笑。“闯入本人卧室,想要行刺审判团督军。除此之外,你作为梅索科家族成员,包庇逃犯,不敬教皇,按照教律,应当没收领地、取消爵位,你可真是害惨了你的父亲——不,姐姐。”
艾达苍白着一张脸,嘴唇颤抖着,斗篷慢慢从头发上滑了下去——她终于明白了罗曼丹所警示的、却又没说出口的是什么。
“你、你们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她声气低弱,一双眼里已经泛上了水光,拳头攥得死紧,仿佛能从骨节里滴下血来。
达克拉猛地收住笑容:“你父亲身为坠灵使,必须教廷出兵才能平息领地内的动乱,本来就已经违反了坠灵七诫中的第六条。不能维护领地稳定,要你们梅索科家在这儿干什么?”
艾达似乎说不出话来。她细瘦的身影在角落里立着,看上去就像是残留在寒冬里的一根枯枝。
说完这话,达克拉擎着油灯,走到林鱼青面前,打量少年两眼:“你一定是那些乱民了。你身上没有坠——”
他一个“灵”字还没有说出口,只见林鱼青猛地朝前一挣,一下就顶翻了他手里的灯。
铜盏撞在地上,火光闪了几闪,房间里霎时黑下来——林鱼青趁着身后侍卫一分神的功夫,喊了一声“艾达!”随后便感觉到那侍卫加重力道,骤然往后一拽他的双手。
少年不但不挣扎,反而顺势朝后猛一仰头,后脑勺便重重砸在那侍卫的鼻子上——只听一口倒抽冷气的声音,他的手便被松开了些许。
达克拉被火盏烫了一下,抱着手骂了林鱼青一句,接着声调一扬,就要叫人:“来——”
“艾达!”林鱼青惊叫一声。
他话音未落,忽然只听黑暗里一声闷响,达克拉后半句话突然没了声息;少年正跟那侍卫挣扎扑斗,一时间混乱得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达克拉的黑影扑通一下摔在地上,才露出了他身后举着灯台、如同一棵细枝般的人影——艾达受了惊,将灯台一扔,便冲向了窗边。
然而达克拉却没有昏过去。
尽管艾达这一下已经下了死力,他也只是晕眩了一阵,从后脑勺上摸到一手血,挣扎着便要从地上爬起来;林鱼青只觉身后那侍卫一松手,几步赶到达克拉身边扶住他,扬声喊叫道:“来人!来人!达克拉大人受袭了!”
“快跑!”林鱼青跑到艾达身边,将她往窗外一推;与此同时,那侍卫已经再次冲了上来——“我挡住他们,你去找罗曼丹想办法!”
艾达雪白着一张脸,一个字也来不及说,匆匆攀住窗台,在侍卫刚刚扑到的时候,便飞快地钻了出去。
窗台悬在三层高的石壁上,仅有一条窄窄的、凸出来的石质装饰能勉强供人攀爬,借着它倒可以下到二楼去。艾达一踩上那条装饰,低头一看,脚下空空荡荡的,大地看上去还有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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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指死死地抠进砖缝里,手心沁出了冷汗,一时竟不敢动了。
正当她犹豫时,从头上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