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学家说到这儿,将长脸转向了卡什,一双眼睛像是被这个方向上的什么东西给映白了,渐渐亮起了银色的光,在夜晚里盈盈流转着。
“右边尽是一片发亮的星子……因为右边是未来,所有的偶然都同样有可能发生,因此它们都还亮着。”
卡什腾地坐直了身体。
“打个比方,在獠国,有些小女孩会用细绳穿起彩色珠子,做成头饰。如果你也能同我一样坐在时间上,你就会意识到,种族、荣辱、土地……这只是某颗彩珠的一小部分罢了。我能看得见每一颗珠子,但看不见那根细绳。那根细绳是如何往前走的,接下来又会把哪一颗星子连接上历史线,这才是我所关心的。”
“也就是说,你看得见各种未来的可能性?”
卡什再也忍不住激动了,猛地翻身坐起,终于明白为什么荣光会对眼前这只坠灵客客气气,“你是预言家!”
“不,我不是,我只是一个历史学家。”坠灵干巴巴地纠正道,“预言家试图预测的,都是一些不可预测的东西。他们想看见的是那根细绳。”
异族头领并没有理会它这句话,只急急地问道:“告诉我,未来有没有一个可能性,是我的确穿越了獠军封锁、回到我沙族大军之中的?”
“有,但是在那颗星子前,还有许许多多偶然……”
卡什打断了它,“我不需要知道别的,我只要知道,我该做些什么,能引领我走向最终那一个可能性!”
历史学家望着他,望了几秒,才慢慢问道:“大首领,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代表你的命运就会因此走上你希望的方向。如果其他的可能性变成了现实……”
“你不明白,”卡什摇摇头,长尾在身后扫了几下,刮起了一阵尘土,“我天生比我的同胞更优越,也自然承担了比它们更大的责任。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该做的,我必须要去做。所以我不管还有别的什么珠子、星子的,我只要你告诉我,现在有哪一个可能性是我用得上的!”
历史学家想了想,转头朝它右侧看去。
那儿不过是一片黄黄的、稀稀落落的草地罢了——它盯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眼睛里逐渐亮起了银白。历史学家一边转动目光,好像在看着什么不存在的东西,一边答道:“一会儿有一队獠国士兵要从这个坡下走过来,往堡垒去。你在那附近等着,听一听他们的交谈,那么你至少能确保第一步上的星子是亮着的。”
卡什神情一震,转身就要向林后走去;刚刚迈了一步,他又顿了下来,转头问道:“咱们今晚的谈话……也是你的‘星子’之一吗?”
“当然。”坠灵想了想,轻声道,“大首领,你的前路上选择不多,意外却很多。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我只能祝你好运。”
高大异族静了静,朝历史学家一点头,随即大步走入了林中,身影很快融入黑暗里。
青绿色的坠灵仍然坐在老地方,又一次伸展了蜷久了有些发酸的身子。
它的五感并不敏锐,但它选的这个位置好极了:它坐在一处生了一片小树林的缓坡上,这缓坡恰好坐落在堡垒与獠国军队之间;一转眼睛,它就能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队举着火把、背着武器的獠国士兵,从远方逐渐走近了。在闪烁的火光下,这些士兵的面孔都被映得分外严肃;几个打头的、看着像是十人长的战士,皱着眉毛,一边走一边低声地说着什么——历史学家耳力不如其他坠灵,听不大清楚他们的声音。
不过需要听清楚的不是它,而是不知藏身何处的卡什。
这队士兵从坡下走过,拎着刀剑,戒备地鱼贯进了堡垒。过了好长一阵子,他们又从半塌的堡垒门口中钻了出来,踏上了来时的路——这一回,战士们的神情看起来轻松多了。
“这下好了!”似乎因为放下了心,他们的谈话声也响亮了点儿;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透过空气传了过来,“里面什么也没有,咱们马上可以让那只坠灵埋伏进去了……战神仍庇佑着我们……”
“对了,火都扑灭了吧?我刚进去时,就见到了一阵光……”有一个声音忽然问了一声,随着他们走远,另外几个战士的回答也都被淹没在脚步声里。
这队士兵急着回去向苍风将军与族长报告,因此步伐匆匆,很快不见了踪影。在他们远去以后,历史学家慢慢地绕到另一棵树下,往下探头一看,正好瞧见一个拖着尾巴的高大身影从林间悄悄走了出来。
卡什在经过缓坡的时候,似乎还抬头朝历史学家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动作轻快地扑向了堡垒。
对于单枪匹马的卡什来说,想穿过包围在堡垒外的五万獠国军,进入流沙之海,本来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任务——但是苍风将军和林鱼青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仅仅是因为几个士兵执行任务时的对话,他们的“空城计”就反而成了卡什唯一一个脱身机会。
当外面的五万獠国军,从堡垒前方退避、隐藏起来的时候,无疑就等于打开了一个口子。一只坠灵无法监视住整个堡垒,只要卡什能藏好形迹、抓住机会,他就可以在人类发现他之前逃回流沙之海——在那之后,人类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异族首领重新带领着他的军队杀临关下了。
终于,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