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树蓦地站起身,一转头,一双银色大眼里映出了林鱼青小小的人影。
他靠近了龙树,感觉到它丰厚的皮毛飘飘扬扬,搔得鼻子间痒痒的:“你听我的,换到他身上去,虽然会虚弱一段时间,但是起码他不会杀你。”
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反而好办了。
“你脑子倒是转得不慢。”罗曼丹扬起一边眉毛,罕见地露出了一点嘲讽之意——这神色一闪即逝,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回头望了望身边的领主们:“我看诸位可以动手了。”
“等等,你为什么不同意?”林鱼青一急,忙叫了一声:“它们不都同样是坠灵吗?”
“别费劲了。”
一个细弱低哑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了起来,惊得少年一愣,忙一拧头。
在他身后,艾达正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一道白影像云烟一般慢慢从灵器里漫出来,顺着她的手臂一路成形,终于渐渐地凝成了一只皮毛雪白、狐狸模样的坠灵,软软地从她头顶上垂下了一张精神不济的脸。
即使强敌环伺,林鱼青也不由傻了一瞬间。
梅索科家的家徽正矗立在大厅远处,在昏暗中狰狞威严。然而它的本体——梅索科家的坠灵,此时一双眼睛却半睁半合,好像喝醉了酒似的,尖嘴里被什么东西塞得鼓鼓囊囊,撑起了两个圆包。含着这一包东西,白狐狸含含糊糊地说道:“你的坠灵,可不像我一样带着一片领地。”
它不仅外表毫无震慑力,还嗓门尖细,底气不足,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患病的老妪。
“是你!”林鱼青结结巴巴地说,“是你——你抢了我的猫叶——”
“躲开!”
他话没说完,龙树忽然低低叫了一声,猛一甩头,将少年给撞向了一边。他刚一被撞出去,一只惨白手掌就紧贴着他的脚后跟抓裂了地面——在飞扬四溅的兽皮碎片与迸裂石块中,那手掌一挡龙树的尾巴,便又从空中的裂缝里缩了回去。
林鱼青刚从地上坐起来,正看见一刀一叉冲到了他头上,直直地迎面落了下来。他急忙就地一滚,后背上却已经被叉子尖擦了过去,裂开了一条伤口。
他来不及呼痛,只听白狐狸忽然口齿不清地叫了一声:“都到我身后去!”
林鱼青一抬头,与龙树交换了一个目光;随即它化作一条黑色流线,霎时扑向少年,在他冲近白狐狸的时候,像只猫似的挂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要干什么?我该怎么办?”艾达急急问道——但不等白狐狸回答,她面前六只坠灵已经黑压压地相继发动了攻击。
白狐狸咂了咂嘴,腮帮子像个老太太似的鼓了一鼓,随即它忽然一张嘴,一片绿雾直直被pēn_shè了出去。厅中登时罩了一层浅翠,轻盈地弥漫开一股清甜气,飘飘悠悠,丝丝缕缕,细雾霎时吹湿了几只离得最近的坠灵,打断了它们的攻势。
“这是你的能力吗?”艾达一愣。梅索科家的下一任坠灵使,从她六岁起就一直是蜜娅,因此父亲从未给她讲过家族坠灵的能力。
“我现在没什么能力可用。”白狐狸趴在她身上说道,一边腮帮子已经瘪了下去。隐约间,林鱼青和艾达好像还听见它抱怨了一句:“真是糟蹋我的好东西。”
坠灵们骤然被罩上了一层绿雾,一凛之下纷纷后退,却发现自己不痛不痒,行动无滞。再要冲上去的时候,却听后方罗曼丹喊了一声“小心!”——领主们一惊,正要命令坠灵后退,白狐狸已经又喷出了第二次绿雾。
这一次的绿雾更浓、更厚了,漫漫扬扬得铺满了视野。
“浪费了,浪费了,”它腮帮子彻底空了,犹自意犹未尽地吸了几下嘴:“要是卷上纸,再用火熏出烟来,那滋味力道……诶呀……可惜,可惜。”
两个孩子一愣,都不明白它在说什么。眼前的坠灵们活动了一下,发现自己什么事也没有,随即对绿雾再没有了半点忌讳,转眼间已经又扑了上来。六足蜥蜴蓦地张开长嘴,口腔内部如同迷宫一样的花纹已经清晰地印在了视野里——
就在这时,它动作忽然一顿,随即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二人猝不及防,被蜥蜴口水喷了一头一脸,不由往后躲了几步;然而这几步竟然顺顺利利,毫无阻碍,就像身后没有那半边圆环圈着他们一样——林鱼青忙一回头,发现头顶的巨大圆环上也溅染了点点绿斑。
在他的目光里,圆环正好颤了两下,好像被搔痒似的软了,“咚”地一声砸落地面,光芒黯淡了下去。
“这……这是什么?”
林鱼青和艾达转眼一看,发现那绿雾简直像是有传染性一般,把白狐狸那一股软绵绵病歪歪,目光迷离没有焦点的劲儿,一模一样地复制到了厅中七只坠灵的身上。一时间厅中坠灵们摇摇晃晃,好像身不由己了——领主们还没反应过来,仍在呼叫喝令,只有罗曼丹低低说了一句什么,抽出腰间佩剑,寒光立刻从剑鞘里荡漾出来。
“你们还不走?”白狐狸一边说,一边从眼角里淌出一颗泪珠。“我的办法对人可不起作用。”
两个孩子如梦初醒,各自抱住自己的坠灵,转身就逃。
一冲出大厅,夜风打在滚烫的脸上,好像也把浑身热血吹凉了几分。身后脚步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