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风很大,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眯着眼睛,望着不远处的海岸出神。
这是他第三次来到澳门附近沿海了。
前两次来都颇有斩获,也渐渐把他的胃口养了起来。
与和西班牙人斡旋贸易不同,他更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方式。
觉得不爽了就他娘的抢上一票,反正这大海之上没有官府管辖。
天高皇帝远,海阔任鱼跃。
“大当家的,咱们给香山县发出书子已经两日了,怎么还没有收到回复?”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凶狠男子愤愤不平的说道。
“且等等吧,这些官老爷们可不像我们做事爽利。”
“哼,大哥,我就说不应该提前告知官府。他们是官,我们是寇,自古官寇不两立。远的不说,便说当年净海王威风一世,何等风光。结果听信胡宗宪的狗屁招安,连命都丢了。”
一个五大三粗,皮肤黝黑,浑身腱子肉的汉子冷冷道。
那年轻男子微微颔首。
“黑子,你说的是。”
那黑子口中的净海王便是汪直,当年在东南沿海叱咤一时的人物。
不管是往南洋去的贸易还是去往东瀛,都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可后来这厮向往大明的花花世界,竟然不顾兄弟们的劝阻一心招安,最终死在了岸上。
人固有一死,但死的这般窝囊,真是把他净海王的威名糟蹋干净了。
这年轻男子呵叹了一声道:“若再等不到消息我们便上岸吧。”
那些海盗们一听到上岸,立刻露出兴奋的表情。
在他们看来,澳门沿线的州县都极为富有,随便劫掠一番都够他们吃好几年。
便在这时一艘小舟朝他们所在的小号福船驶来。
“大当家,来了,来了!”
刀疤脸吼了一声,众人皆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
那前去探听消息的小兄弟已经回来了。
众人急不可耐的把他接上船,也顾不得让他喝口水,便问道:“官府那边怎么说?”
“官,官府...”
那小海贼一口气喘不上来,脸色憋的通红。
年轻男子双手向下压了压,把自己随身的牛皮水囊递给小海贼,淡淡道:“喝口水再说。”
那小海贼感激的接过牛皮水囊,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他喝的太急一时竟然呛到了,接连咳嗽个不停。
年轻男子便上前一步亲自替小海贼拍起背来。
终于那小海贼不再咳嗽了。
他感激的望了大当家一眼,连忙道:“官府给了回信,拒绝给我们一粒米。”
此言一出船上立刻炸了锅。
他们都是海寇,做惯了无本买卖,只有他们欺负别人,哪有受别人白眼的时候?
如今官府是摆明了不给他们面子啊。
那好他们就去抢,倒要看看官府的那些吃干饭的虾兵蟹将能否抗的住。
“大当家干他娘的吧,咱老子已经仁至义尽了。这些狗官太不是个东西,跟他们没得道理可讲。”
刀疤脸气愤之下竟然把刀都抽了出来,其余海寇都定定的看着他,他却浑然不觉。
“疤脸,你先把刀收起来。”
年轻男子背负双手,淡淡说了一句。
刀疤脸这便收刀入鞘,可脸上仍然满是不屑。
“抢是肯定要抢的,不过我很好奇这香山县的县令底气为何会如此足。”
“嘿嘿,这还不简单。这些狗官以为他们能挡得住咱老子呢。”
刀疤脸不阴不阳的说道。
“黑子,你说说看。”
年轻男子并未理会刀疤脸,而是直接问起了黑子。
黑子略作思忖道:“莫不是他们和佛郎机人达成了共识?”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对大明十分了解,知道以官衙和巡检司那些虾兵蟹将不可能有胆量挑衅海寇,唯一的可能就是这狗官和红毛们达成了一致。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佛郎机人在澳门租借,寄人屋檐下总归要拿些姿态的。
“佛郎机人?怕他娘的鸟啊。”
刀疤脸满不在乎的一摆手道:“咱老子又不是没跟佛郎机人打过。那些红毛鬼中就数佛郎机人最不能打。别说比西班牙人了,就是比荷兰人都不如。”
他摆弄着一只鸟铳,露出一排大黄牙。
刀疤脸一说完有附和的,有反驳他的。
年轻男子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我觉得不能掉以轻心。佛郎机人的火器可是很厉害的。”
年轻男子深吸了一口气道:“在这一点上便是西班牙人和荷兰人都不如他们。别忘了我们这次是要上岸的,是仰攻,面对火炮火铳很吃亏。”
“大当家的,那不如我们绕开佛郎机人?”
“我也正是此意。”
年轻男子微微颔首,双眼眯成一条缝。
“澳门易守难攻,如果我们想要在澳门登录,进而过江攻打香山县,那么就不可避免的要与佛郎机人发生冲突。”
他从随身褡裢里取出一张有些泛黄的地图,伸出手指在其上一处点了点。
“而如果我们从这里上岸,佛郎机人是鞭长莫及的。”
年轻男子这么说是因为他明白佛郎机人在大明只租借了澳门一地,其他地方他们是无权踏及的,更不必说派出武力协助防守了。
这种犯忌讳的事情佛郎机总督绝不会去做,要是因此触怒了大明皇帝而被逐出澳门,他们就太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