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灯笼摇晃。
驿馆外面一拨一拨持弓的狼骑将这边围拢,宛城来的数十名护卫连手都未敢握上刀柄,看着从里面大步而出的身影,没人敢上前一步,待人从他们面前过去后,分列而开持弓的人随着公孙止的后背渐渐收拢队形,踏出这里,此时这些护卫方才往驿馆里焦急的冲进去。
夜风吹着人的身体在走。
典韦将绝影牵了过来,公孙止直接翻身上去,目光看向另一边,曹操混杂在人群里,朝他点了点头,骑上马缓缓抬手一拱,随后,朝周围兵将挥了挥手:“收兵回去!”众人看了看那边的驿馆开始收起兵器,调转方向离开。
直到这一刻,事情落幕了,不少人还是松了一口气,自家都督要是把人给杀了,后果很难预料了。公孙止捏着缰绳,抚了抚战马的鬃毛,准备离开,给他牵着缰绳的典韦倒是说了一句:“主公,要不让韩龙悄悄再潜回去,给那人来上一刀。”
勒过缰绳,公孙止低下头看了他一眼:“答应了曹操不杀,总不能驳了别人面子,到时候我和他就难处了,走吧,许都的事做的也差不多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队伍里,潘凤提着巨斧欲言又止,目光回望那边的驿馆一眼,终究还是忍住没有开口,数百骑飞离开这里,回到住处,狼骑在各自头目下散去回屋休息了,潘凤、典韦、李恪却是跟了过来,潘凤跨过门槛赶上来,低声道:“主公,那叫什么贾诩的,能做下这样的事,为何还放他一命,万一将来暗中给我们使坏怎么办?干脆还是像老典说的那般,让韩兄弟潜回去,把那家伙了解,顺便把张绣也做掉算了,到时候就算曹操那厮怒,木也成舟了。”
脱去冠,交给李恪,公孙止倒了一杯水,大口灌下:“那人要是豁的出去,就不会一直藏头露尾的事,贾文和要是真舍得一身剐,那他一定是个冒牌货了。”
“领好像很了解他。”李恪将那顶武人冠放好。
公孙止笑起来,招手让他们各自寻地方坐下来,“一个人什么性格,从他做事上就能看出来,豪迈有野心之人,就如曹操这般,拿得起也放的下;似贾诩这样的,从长安到宛城,一直都藏头露尾,不敢冒头,也是担心有天刀锋落到他脖子上,他有祸乱天下的胆量,但却没有破釜沉舟的豪气,更没有瑕疵必报的性子。”
“说真的,这人当一个出谋划策之人是合格的,但是被能将恪守一方的担子交给他。”众人落座后,公孙止添了水,又喝了一口,笑道:“何况,真要是把贾诩和张绣杀死在城里,对曹操没法交代,盛怒之下,难保不会将我们全部挟持起来,这个底线,我不能碰,你们也不能碰。”
其实有些话公孙止并没有对他们讲,贾诩是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和将来,他比无数的人都清楚,只是若是将这些一字一句的都说出来,那就太过骇人,引来的不会是崇拜,而是一种看透一个人命运的恐怖错觉,反而会引起他与众人之间的隔阂。
那样只会被当作异类。
“……只是可惜了,子脩。”潘凤抱着斧柄盘腿坐在墙下,“他要是不回中原,现在还和咱们好好的一起纵马北地,好不快活……唉……弄的现在仇都没办法报了。”
话到了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典韦将双戟丢到一旁,喝了一碗酒,握拳扬了扬:“主公,那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公孙止想了想,起身走到窗前,星夜繁密闪闪烁烁,“前几日,接到上党郡那边来的消息,袁绍的兵马已经撤了,虽然还把持几个关口,但山道还算畅通,而赵云在年初从辽东竟直接在田豫的帮助下,直插冀州,袭扰邺城,如今事态都渐熄下来,我们也该是与他们汇合回北地了。”
“赵云这回出风头了。”膀大腰圆的身形兴奋的砸了砸拳头,“.……袁本初该是气炸了吧,于毒那厮围了邺城两次,现在赵云又来一次,怕弄不好要迁治所了。”
屋内,众人大笑起来。
曹府,宴会已散,明亮的灯火尚未撤去。
呯的一声,位上的身影将喝空的酒壶随手丢到残羹堆积的案桌上,朝侧旁招了招手,带着醉意的声音响起:“再拿一壶酒来。”
有侍女将汤好的酒壶端上,周围已没多少人看到曹操这样的醉态,两侧席位只有郭嘉、荀彧等几名谋士还在,众人对望一眼,不知曹操为何这般喝酒,此时,郭嘉上前接过侍女手中的酒壶,挥袖让她退下。
“主公,今日大抵还是看出白狼并非甘愿人下的。”他将杯盏倒满,脸上带着笑容,“.……纵然百般交好,给予殊荣,但到底还是留不住,所以主公心里便是烦闷了?”
“那不如将他强留许都如何?”曹操端起酒盏举过半空,醉眼眯了起来。
郭嘉笑着端酒与曹操对敬了一下,仰头喝尽:“狼始终是狼,留下来的只会是狗,这里栓不住他的,嘉虽与公孙都督接触不多,但也知道,若是主公将他强留下,绝对会是祸患。”
“他……不受人威胁。”
放下酒盏,曹操心里也是明白,点了点头:“.……若我这样做,他只会引颈就戮在许都,他在北地的妻儿还有一众部下便会投靠袁绍,这样一来,确实得不偿失,还引来不容人的骂名,奉孝说的就是这个吧?”
对面的青年文士点了点头。
夜风呜咽,摇摆着灯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