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辘辘,从远方而来。
遥见一只大毛笔插在马车的尾部,鎏金的笔杆足有碗口粗细,笔锋在风中颤动,仿佛一杆大旗。
孩子们开始兴致勃勃地窃窃私语,马车从山道渐行渐近,目力所及,只见四匹拉车的健马身上也绑满了毛笔。
祝成长老鼻子中喷着气,压低声音喃喃骂道:“招摇过市!”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听到了闷雷般的隆隆声。
柳筱烟长老碰一碰祝成道:“远来是客,小点声!”
祝成瞪起眼睛,倒竖眉峰:“做什么,我已经把声音压到屁股底下了。”这句话出来,夹道迎接的弟子笑成一片,连钟离博瞻院长都忍不住笑了。
钟离博瞻院长道:“祝成,筱烟说的对,远到的都是客,何况这次来的是圣手崔尧臣,不要怠慢了客人!我与他虽多年未见,但他这个样子来必有用意。”
祝成愤愤道:“院长你瞧瞧,此人举止诡异,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也不坐蓝霁,非要赶什么马车,多绕万里路程从【芦荡谷】悠哉游哉的过来,这也罢了!最受不了的是他的酸腐气,没事每天送来一封信,酸溜溜地通报自己的行程:‘钟离吾兄,尧臣现已到芦荡谷,不日将到泰康山。’隔天又来信:‘吾兄,今日得览【鹤轩台】胜景,心旷神怡,怠延一日,见谅!’过一天又道:‘吾兄,清风徐徐,现漫步【阳明城】,果真不同凡响……’后来又说:‘吾兄,【戴边】一过,即至瞻平城,弟将绕青冥林边缘而来‘……
院长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里喝着小茶,却让我每天收他的书信,还要时时回上一封以示礼尚往来,你知道我最应付不来的就是酸文人啦!起初我还能绞尽脑汁……啊!平心静气的替你回复,后来这混账发了月余的信,人都没到。我每次看到那一只只奇形怪状的送信鸟来撞我的窗户,就恨不得拔下鸟毛塞他嘴里!要不是后来元清长老帮忙,祸福真的难以预料……”
钟离知道这火性子憋了很久,也不打断他,让他一口气说完,说到这里,身后的众弟子已笑成一片。
祝成转身冲着身后众多吼道:“兔崽子们笑什么笑,回去每人罚站两个时辰!”
众弟子连忙正襟咳嗽,笑声登止。
脊轩打了个激灵,冲着劲旭和林烛照扮鬼脸,林烛照扑哧一声又笑出来,再引一片笑声。
“加罚三个时辰……”祝成气势汹汹。
钟离笑道:“我是故意这样安排的,磨一磨你的驴脾气,你性子最急,这样对你可大有好处。”
祝成冲着院长挥挥手:“不说前情了,说出来都是气,院长您就瞅瞅眼下吧,这人终于被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来了,可是那都是些什么东西!”祝成手指马车,“大大小小的破毛笔,插在车屁股上,绑在马身上的,这不是招摇过市是什么!我们不妨打个赌……”
钟离笑眯眯道:“赌什么?”
祝成道:“我赌他下车后浑身上下也绑满了毛笔。”
“弟子面前不该如此啊!不过……”钟离迟疑一下说:“好,赌了,谁输了晚上去青冥林中守林一月。”
柳筱烟奇怪的看钟离一眼,诧异院长这老头莫名其妙的不正经起来。
祝成爽快答应:“好!”
说着话,马车终于悠哉游哉的到了,在离众人二十步远的地方,马儿停蹄,车上并无马夫赶车!
弟子们鼓起了掌,随即一中年人掀帘而出。
脊轩细瞧这书法圣手,只见他头戴偃月冠,脚踩苍梧靴,身穿青矜,外披着一件红锦百花袍,腰间还系条绶带,绶带两侧绑满了大大小小的笔,其中两只笔最为显眼,一只点苍判官笔,一只玉杆毛笔。
这一身衣着,似道非道,似隐非隐,乍见像朝堂文臣,又似世家公子,着实不伦不类。再看他的相貌,消瘦清俊,颇有书香之气。
迎接的队伍欢呼起来,钟离博瞻携几位长老笑着迎上去,祝成板着脸站着没动。
崔尧臣款步而来,风致翩翩,口中吟诗般高声问候:“吾兄,久别不见,你仍旧健朗啊!”
“我再健朗,也没有圣手这般驰游万里的兴致啊!我等盼星月一样候着贤弟,你可让众人苦等!”钟离玩笑道。
“这可得向院长大人及众兄弟们告罪了!”崔尧臣拱手致歉。
钟离笑着按下崔尧臣的手:“告罪倒不必,若不嫌弃,在学院多盘亘一些时日,教教这帮弟子,也是他们的福气!”
崔尧臣环顾学院美景,入眼苍翠,殿宇镶嵌在山水间。朗声道:“盘亘是一定的,学院山水绮丽,比起圣地都不遑多让,在这样的地方久待,延年益寿啊!恐怕到时候我赖着不走,兄长还嫌烦嘞!”
钟离摆手示意崔尧臣不必客气,打趣道:“本来前几日携众出迎,十名长老、八百弟子无功而返!等大伙都散了,却禁不住你神龙摆尾,忽然来了,若不是我的“眼线”遍布周边,这时你就赶着马车等候通报吧。”
“一言难尽,马车这东西,难测远近啊……”
随后,钟离介绍诸位长老与圣手一一见礼。
“这位是幻术堂柳筱烟长老。”
柳筱烟道:“早闻圣手大名,今日方得一见,果真是翩翩雅致,举止不凡!”
崔尧臣躬身答礼:“不敢,不敢!这都是道上瞎传谬赞,愧不敢当。”
……
“我是祝成。”见崔尧臣转向自己,祝成沉着脸抢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