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醐的脸好烫!
巴毅转身出了房门,喊过一个戈什哈:“叫达春去医馆请个先生过来。”
那戈什哈领命而去,巴毅重新回到房里,站在炕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玉醐,那巴掌大的小脸纸灰一般的难看,完全没料到她会病得如此厉害,巴毅试着问她:“你怎么样?实在不成,我可以把你父亲叫来。”
玉耕儒实乃当世神医,他若来,玉醐便可安然无恙。
只是巴毅问了几遍,玉醐毫无回应,偶尔的含糊不清的嘟囔一句:“娘,我好冷,你抱抱我。”
观其状,分明就是个小孩子,期待母亲温暖的怀抱。
巴毅给她盖好被子,除了观望,亦不知该当如何。
外头时不时的炸响爆竹,这是一年中百姓们最开心的日子,只要听到爆竹声,谁能不被其感染呢,所以楼下那些戈什哈的欢笑声更甚,平素他们是不准饮酒的,今个过年,一切繁文缛节都给年让路,能够吃酒,还可以一醉方休,大家的兴致颇高,只等将军下来,然后就开饭。
这样客栈过年已经不算什么,巴毅曾经在沙场上同将士们一起过年,最苦的一次是同罗刹国周旋,大年夜连个馒头都没有,将士们情绪有些低落,巴毅就抓起身旁的雪高举着对大家道:“我以雪当酒,敬大家,等这场打胜了,我与大家一醉方休!”
将士们受他的感染,纷纷抓起雪来……
那情景,当时感觉很豪迈,现在回想却有点凄然,所以他不忍在喜庆人日子,玉醐这么个小姑娘却病卧在床,再试着对她道:“你能不能起来?”
玉醐软成一滩泥,神智也是模模糊糊,外头的爆竹声给她听成是开门声,巴毅的唤给她听成是母亲在说话,她就带着几分撒娇道:“娘,我身上好痛,你抱抱我。”
小时候她生病,就这样赖着让母亲抱,母亲一抱,痛就减轻了。
巴毅想说,抱歉我不是你娘,你娘已经……这么喜庆的日子对她说这些,是不是太残忍了,所以巴毅忍住没说。
先生还没有来,客栈也没有药材,巴毅只担心的站在炕前,玉醐开始胡言乱语:“娘,我想你了,你在哪里,带我走好不好。”
不知为何,巴毅没来由的一惊,试问自己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可有这样的害怕过?他答应过玉耕儒会代其照顾女儿,所以,巴毅毫不迟疑的俯身把玉醐捞起抱在怀里。
而此时的玉醐什么感应都没有了,人已经昏迷过去。
巴毅就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不经意的,自己的下巴抵上她的额头,好烫。
忽听身后的房门极其轻微的一声吱呀,回头看什么都没有。
其实是李伍,他来找巴毅开饭,房门是虚掩的,于此就看见巴毅抱着玉醐,且是那种非常亲密的样子。
李伍心噗通噗通的狂跳,慌忙把门关上,然后就傻傻的站在走廊上,也不知是什么个想法,就是惊慌失措,仿佛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相比他,房里的巴毅倒是一副坦荡荡的,突然感觉怀中的玉醐微微动了动,他很是惊喜,垂头问:“你怎么样?”
玉醐眼睛睁开一条缝,视线中的男人有些面熟,只等明白过来是谁,又发现自己是给对方抱着,使劲一推,巴毅仍旧岿然不动,她却给弹了出去,仰倒在炕上,愕然望着巴毅。
巴毅无意管她心里所想,只追问:“你怎么样?”
外头起了风,扑在窗户上,呼答呼答,接着是风掠过枯枝败叶传来的哀嚎,更加剧了玉醐的冷,冷的浑身颤抖,冷的紧紧的缩在炕的角落,把头伏在膝盖上,双臂环抱,对巴毅的问不做回应。
当当当!
巴毅知道是达春带着先生到来,简单两个字:“进来。”
达春开了门,把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先生请入,然后对巴毅复命:“将军,各个医馆都上了门板,谁不过年呢,我实在没办法,把这家医馆的门给踹开了,所以……请将军责罚。”
巴毅一回头,这才发现那老先生昂着头背着手,气愤难当。
巴毅先朝达春挥挥手:“行了你下去吧,去寻个药罐,再支个炉子。”
这是做熬药的准备,达春领命退出。
巴毅朝老先生恭敬道:“我的属下多有得罪,这也是无奈之举,这位……”
他方想说这位姑娘,自察不妥,忙改口:“这位是我的马官,病重,麻烦您给看看,不耽误您回家吃团年饭,至于诊费,我出双数。”
那老先生使劲的哼了声:“我知道你是谁,你不就是大名鼎鼎吉林将军吗,你是朝廷的大官,是这塞北的父母官,难不成就可以作威作福吗,今个过年,我儿子孙子大老远的赶回陪我过年,你的属下竟然踹碎了我家的门,拿刀横在我脖子上把我押来的,所以这个病,我不能诊。”
某些时候,事是要分开来看的,这就像那句话——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达春行为不检点,但也是事出无奈,对于老先生的话,巴毅没有正面做出决定,只温言道:“我这马官大概是染了风寒,麻烦您给把把脉,开个方子。”
“我说不治就不会治!”
嗬,老先生的脾气还挺倔,巴毅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这时炕角落的玉醐小声嘟囔:“我只是寒邪入体,并不十分严重,苏叶熬水饮用即可。”
那老先生一直高昂着脑袋的,听了玉她的话,放平了视线看过来,轻蔑一笑:“连马官都能治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