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更,息了风。
玉醐同巴毅在镇子口汇合,怕夜里马蹄声传的远惊动人,于是没有骑马而选择步行,早打听好林修远夫人的墓地在何处,沿那条蜿蜒向上的山路,借着头顶的月光,二人边走边聊,当然,说的都是有关林修远的事。
巴毅也知道林修远同白音交好,却没有考虑过其他,经玉醐提醒,也觉着白音曾经频繁往来科尔沁和蒙江,大概不单单是游玩那么简单,只是不明白玉醐为何突然怀疑林修远的原配夫人那个坟墓是空的。
春寒料峭,幸好是步行,也就没感觉那么冷,为了行路方便,玉醐没有穿斗篷,一身利落的打扮,大辫子也盘在头上,边走边给巴毅解释:“还不是初七提醒的我,去年冬上窑房坍塌的时候,我就怀疑这事蹊跷,按理窑房都是木把们管着,没有林修远或是我的令,不会放外人进去,那窑房不会无端炸了,定是有人在里面放置了火药,而谁能进去呢?除了那些木把,唯有我和林修远,既然不是我,剩下可怀疑之人便是林修远了,当然我也不是没来由的怀疑他,而是突然发现他会功夫。”
在建烧炭的作坊前,玉醐曾往林家庄找林修远商谈合作之事,路遇猛虎,又遭山匪,有人两次出手相救,能一刀杀死猛虎,并轻松击退山匪的,当非等闲之辈,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只等到了林家庄,玉醐不经意发现居家的林修远,裤脚处竟然粘了枚树叶,更有些细小的荆棘刺在他裤子上,玉醐当时好奇,继而怀疑那个两次救了自己的高人便是林修远,也随之怀疑他会功夫,那么他既然会功夫,这对于男人是件荣耀的事,他为何瞒着不说呢?
玉醐想,除非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那个秘密,一,或许关系到老庄主,二,或许关系到白音。
直到后来窑房坍塌,玉醐也觉着林修远推三阻四不让自己查,有可疑之处。
而这次,有百姓从坍塌的窑房中挖出了尸首,玉醐再次怀疑到林修远。
今天初七提醒,她才突然想起一事,林修远夫人多年前亡故,本来与窑房中的尸首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玉醐就是联系到了一起,或许这是直觉,可她想查一查到底是真是假。
她讲完,巴毅问:“你希望林夫人的坟墓中是有尸骨还是没有尸骨?”
这话问的蹊跷,玉醐略微想了想,想明白了,她在试探自己对林修远的感情,没有,林修远可能有罪,有,林修远或许是给冤枉的,玉醐斟酌着,怎么回答他好呢?彼此这样尴尬的关系,只能这样回答:“我只相信眼睛。”
模棱两可,巴毅无声而笑。
山路虽然并不坎坷,因是慢坡向上,走了一阵子,玉醐不免气喘,巴毅抓住她的手,准备拖她一把,却给她甩掉了。
巴毅笑问:“怎么了?”
玉醐又在琢磨如何回答,太直白会伤人心,也会让他误会其他,于是道:“自己走路比较舒服。”
又是这样的含糊其辞,巴毅哑然失笑。
越走山路越幽深,是两侧的松林时不时的遮蔽了明月,待快到地方时,已经成为羊肠小道,也就是说两个人是在山林间穿行的,脚下还有积雪,山石很是滑溜,巴毅一个劲的叮嘱玉醐小心,玉醐也走的如履薄冰,月光透过松柏的枝叶落下,斑驳一地,夜宿的鸟儿偶尔发出一两声啼鸣,更增加了夜的幽静和空灵,玉醐想,有巴毅在身边,自己没什么可怕的,然当头顶突然扑棱棱飞起一只硕大的鸟,她还是惊得“啊”的一声,本能的抓住前头巴毅的衣裳,而巴毅已经回身抱住她。
孤男寡女,又是这样的情境,纵使玉醐时时防备巴毅更加的防备自己,怎奈苦心建立起来的铜墙铁壁也还是给巴毅的温言软语一击即破。
“别怕,是鸟。”
“嗯。”
“你好凉,是不是冷?”
“一点点。”
于是,巴毅脱下了自己的大氅将她裹住,玉醐咬着嘴唇,将眼泪逼回去,脱下大氅还给巴毅道:“这么长,走路艰难。”
巴毅似信非信,继而似信非信问:“你我之间,非得这样泾渭分明么?无论怎样,你还是玉先生的女儿呢。”
上官云衣是根刺,上官云衣也是把刀,上官云衣还是鸿沟,是玉醐心里一切的结。
她佯装若无其事的淡然:“你那衣裳太长,你看我才这么高。”
巴毅不信也没有话说,二人继续半路,玉醐在心里发狠,等下即使有鬼怪出现,自己也不会再一惊一乍,容易让人怀疑自己这样的不镇定是故意为之。
其实,巴毅才没有那样龌蹉,是她的自尊,亦或者应该是说自卑在作怪。
又跋涉了一阵子,鬼倒是没有出现,怪出现了,由他们前面的那处密密匝匝的柞树林中,突然蹿出一物,三分像人七分像兽,没等看清楚,那物顺着山坡嗖嗖的跑走,那速度奇快,巴毅待想去追看个究竟,自己的轻功是可以的,但势必会丢下玉醐,他担心玉醐的安危,遂放弃追赶那物,回头想安慰玉醐别怕,就见玉醐抱着一颗树,战战兢兢不能言语。
即使她抵触,巴毅再次拥住了她,哄着:“是野兽,别怕。”
可是玉醐怎么看都像是人,或者该说像野人,等稳下心神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在巴毅怀中,且是那么舒服的姿势。
直到此时玉醐才发现,自己是多么依赖,或者是说是依恋巴毅,独自一人不是没走过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