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指依然捧着“半闲斋”,似乎没有听到中指口中的猖狂。
一直面瘫的食指却开了口。
小指认识食指两年,第一次听见食指的声音。
“你算错了,再好好算算,我是两人。”食指摇着头。
(十二)
“食指两人?食指。。食指。。”
小指再一次露出了童稚,或许这才是小指的本来面目。
“再算算,我,是两人。”
食指依然摇了摇头,生硬的声音就像生锈了的机器。让小指有一种心口被抓的难受。
他突然发现,站在他身后的不是食指,而是一个陌生人。或者说食指本来就是一个陌生人,他们从来都不知道食指在想什么。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你以为你了解他在想什么,他在做什么。到最后,你才发觉你根本不了解他,甚至于从来就没认知过他。
这才是最恐怖,最可怕的。
恐怖的是人心,可怕的思想!
人的思想有多远,人的心就有多深!
中指想笑,想大笑。他觉得面前的三人和拇指一样,都是白痴!
杀人最多的不是食指,而是中指!剑法最强的不是拇指,也是中指!
只有他才配得上杀人,只有他才配得上用剑。
他们不配,就连大红袍都不配。
他自傲,他张狂。他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能力。
为一个死人而争执?中指不屑,中指想笑。
可是,自己为什么笑不出声音?
为什么?
等到中指明白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倒下了。他的太阳穴上有一个细小的红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的红点。
没人看清楚食指是什么时候出手,是怎么出手的。
但是,食指出手,中指死了。
“为什么要杀他?”
提问的不是心智不全的小指,而是如流云顺水般宁静的无名指。
“因为他不配!”
“不配什么?”
“不配用剑,不配杀人,不配正面看大红袍的脸。”
食指看着躺在地上,两眼死鱼一样外凸,满脸不可思议的中指,生硬的说道:“大红袍讨厌别人看他的脸,而他却违反了大红袍的游戏规则。”
无名指沉默。
小指沉默。
小指突然有一个很奇怪的想法。
他很敏感,他怀疑食指杀人的动机。
食指他到底是谁?
可是这却又很好笑,杀人也有动机?
杀人也有理由?
杀人也有借口?
(十三)
圆月就如同被天狗咬了一口,非常难看的划出一道月弯,使得原本润滑如丝的明月,缺少了圆润的美感。
丑陋的月牙,丑陋的监察院。
除了喜欢听曲之外,陈萍萍还喜欢鲜花。
他住的地方就是一片花海,一座花城。在不同的时节中,这里总是有不同的鲜花盛开。
他总是住在花开得最盛的地方。
四季如春!
这就是陈园,京外最美丽的地方。
京外有潭绿水湖,湖水绿如蓝。
只可惜现在还未入春,湖畔还没有垂柳,湖中却有一条小船。
夜已深。
船上有酒有菜,还有一张琴,一枰棋,一卷书,一个舞伶。
陈萍萍喜欢绿水湖,小范大人也喜欢绿水湖。
湖的四周看不到什么巡哨的园丁,安静得令人觉得这个地方毫无戒备。
范闲当然不会有这种错觉,他懂得“汤包的汤,永远裹在皮子里”这个道理。
如此诗情画意的小湖旁,若是三步一兵,五步一卒,他反而会看轻监察院。
像陈萍萍这种人,绝不会将自己的实力轻易的流露出来。
“你最好能令敌人低估你的力量,否则你就最好不要有敌人。”
陈萍萍有手指沾了沾绿水湖的湖水,望着一片墨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身有残疾的人就是这样,虽然脚踩不到,就总希望自己的手能够摸到一些。”
说完,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白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牢牢地钉在了棋盘之上。
与他推枰的是范闲,脸上挂满了微笑,却静的像绿水湖一样的范闲。
“我半夜来找你,不是想和你看看湖水,发发牢骚的。也没无趣到陪你下棋的地步,你知道我对下棋一直都没什么研究。”
小范大人眼波温柔,微笑依然。
“三处已经动手了,你知道掩埋尸体的工作,没有什么人比三处更适合了。”
陈萍萍没有看舞伶,但舞伶还是作了个福,往旁边一跳。。。
小船很窄,横向一跳,脚下只有湖水。
可是舞伶跳了,没有水波,也没有落水的声音。
范闲微微皱了皱眉,原来看似无人的绿水湖,却暗藏着这样的防护。等到他再望湖水的时候,舞伶已经在对岸了。
没人敢打监察院的主意,监察院的守备不是常人能够发觉的。
“这次君山上有多少尸体?”
“君山会招回九品十六人,八品二十六人,七品六人!君山上一共有四十八具尸体。”
提问的是陈萍萍,回答的当然是小范。
“我并不忌惮大红袍到底能杀多少人。”陈萍萍很自信,自信的有点骄傲,“我只担心,大红袍杀不了人!”
范闲沉默着,半响后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漏网之鱼,能让你从大殿上直接摔到菜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