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当看到乔伊被丢下船的一刹那,俘虏们眼神中仅存的那点希望之光便顿然泯灭了,填充他们空洞瞳孔的,是无尽的绝望。
他们默默埋下头,用眼角的余光瞥着雷诺德船长和他手里那把锋利的尖刀,在银白色月光的映照下,刀刃散发着阵阵瘆人的寒意,仿佛随时会抹向他们的脖子。
矗立在甲板边缘的雷诺德敏锐察觉到了俘虏们由内而外的恐惧,他幽幽偏过头,满意地勾起嘴角。
“在这艘船上从来没有人敢反抗我,他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别指望有人能救你们,救世主不是谁都当得起的。”
他用冷峻的独眼扫视着这群战战兢兢的俘虏,慢吞吞地解下腰间的铁制酒壶,仰头豪饮。
在众人提心吊胆的注视下,他喝到一半倏然停了下来,将剩下的半壶酒全部淋在了刀刃上,洗净附着在上面的血迹,甩了甩。
酒精的刺激性气味挥发到空气中,混杂着血腥味,使得本就惶恐不安的俘虏们内心更加忐忑,瞪大眼看着他却又不敢和他对视,目光躲躲闪闪。
“喏,这把刀怎么样?”雷诺德神情麻木,嘴角挂着招牌式的狞笑。
只有蠢货才会在这种时候搭话,俘虏们闷声不语,直勾勾地盯着那寒光闪闪的刀刃。
正当他们猜测雷诺德接下来要做什么时,只见雷诺德骤然沉下脸,凶光乍现。
“一群可怜的蝼蚁,你们该庆幸自己还活着!我今天心情不错,可以再给你们最后一分钟!珍惜机会,乖乖交代阿伯丁家族黄金商队的航线和时间。”
一语落定,是许久的寂静。
黑夜,阵阵海风掠过海面,伴随此起彼伏的海鸟长鸣,肆意挑动着人们的心弦。
跪在甲板上,俘虏们垂头盯着自己的膝盖发呆,眼珠子转来转去,若有所思。
每个人都想活着,但都不愿做这个出头鸟,他们在等待其他人站出来交代,这样日后阿伯丁家族追究起来就不会牵连到自己了。
他们迟迟不愿透露消息并不是因为对阿伯丁家族有多忠诚,而是畏惧于它的强大势力,那是个拥有独立军队的英格兰大家族,在加勒比地区占有大片的殖民地。
几十年来,凭借源源不断生产出的财富,阿伯丁家族的武力迅速壮大,以其近乎无敌的海军舰队横扫加勒比,威名远扬。
所以,即使俘虏们非常清楚自己当前的处境,但他们深知阿伯丁家族是绝对招惹不得的,想活命就要做到两头都不得罪。
“还有十秒!”雷诺德发出一声怒喝,凝视着眼前这群令他感到愤恨的人,幽幽举起尖刀。
猝不及防的死亡宣告,立刻把俘虏们从思索中拽了出来,他们抬起头看见这一幕,慌忙左顾右盼,希望有人能先站出来。
雷诺德冷眼瞧着他们畏首畏尾的样子,缓缓叹出一口气,闭上眼无奈摇头:“死不悔改。”
话音落下,他疾步上前抓住一名俘虏的脖子提了起来,在一片惊呼声中,在苍白的月光下高高扬起尖刀,锋芒毕露!
“等等!”
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有个俘虏站了起来,不知是由于恐慌还是跪的时间太长,双腿不停颤抖。
雷诺德抓的人,是他的弟弟。
雷诺德放开被掐得直翻白眼的人,转头静静凝望。
“航线和时间。”语气冰冷,不愿多说半句废话。
然而,对方却还想再周旋周旋。
“船长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哪伙海盗,但我必须提醒你最好不要打阿伯丁家族的主意,尤其是这支黄金商队,否则的话,等待你的将会是海军围剿。”
“围剿?”雷诺德注视着他一本正经的神态,面不改色地沉吟片刻,蓦然露出一丝笑意,晃晃手中那把沾染过无数人鲜血的尖刀。
“看见这把刀了吗,他的原主人名叫霍格,曾经是阿伯丁家族一名出色的海军将领,几年前他领着一支舰队扬言要剿灭我。后来,我用他最喜欢的宝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说话时,雷诺德的神情始终是那么平淡,掀不起半点情感波澜。
而跪在他面前的俘虏们,却在这短短几句话之间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剧变。
俘虏们愣愣盯着眼前这位海盗船长,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他的独眼、腰带、靴子......
不经意间,他们的瞳孔逐渐放大,一股空前的畏惧从心底滋生,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感官,使得他们不由得屏住呼吸,连颤抖都停止了。
就这样,僵滞了许久。
海风变得凛冽起来,船帆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宛若是在为这场心理上的较量打着节拍,而这节拍的唯一掌控者,是微笑中的雷诺德。
风势愈来愈大,天色突变,不久前还繁星密布的夜空被乌云悄然笼罩,不一会儿,子弹般的滂沱大雨便砸在了甲板上。
望着安然矗立在大雨中的雷诺德,俘虏们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目光呆滞,失声叫道:“你是......独眼幽灵!”
独眼幽灵,这个充满诡异色彩的绰号,在许多欧洲殖民者心中无异于魔鬼的化身,是一名游荡在加勒比海的恶盗,有着惊人的作战和藏匿能力。
在过去的十几年间,他借助加勒比复杂的格局躲过了无数次强有力的围剿,甚至灭掉了阿伯丁家族霍格将军统率的舰队,这件事,曾一度在各大海盗集团中掀起剧烈轰动。
“我喜欢这个绰号。”雷诺德会心的笑容中,有着些许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