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一阵敲门声响起。
“什么人?”钱府大门打开一条缝隙,门子露出头来问道。
“楚王殿下造访牧斋公。”亲兵开口说道。
楚王?那门子听了身子一震,他从门缝往外一看,见外面众多军汉簇拥着一英武男子,正是王彦。
他不敢阻拦,连忙让人将门打开,自己则一溜烟的跑进内院。
一个月的疗养,钱谦益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些,能够下床走动。
今日他正穿着一套白色的内衣,在内院中活动,柳如是在一边抚琴,声色深沉,余音悠远,空明的琴声在院内回荡。
柳如是好英雄,有侠气,当初一句“水太凉”,寒了佳人的心,夫妻两人险些感情破裂,但如今老钱也算是为国负伤,光复南都,有他一份功绩,算是能从新抬头做人,两人感情又好了起来。
“老爷,楚王殿下来了!”
钱谦益趟在藤椅上,听着琴声,秋日间稀疏的蝉鸣,长廊上挂着鸟笼里,杜鹃的叫声,混合在一起,整个人进入空寂之态,可忽然被门子一声禀报打断。
王彦过来呢?钱谦益微微一愣,从藤椅上坐了起来。
柳如是放下瑶琴,起身走过来,脸上露出喜色,“楚王殿下亲来,妾身这就去迎接。”
钱谦益皱了下眉头,忙道:“不急,夫人替我换身衣服,我们一起去迎。”
柳如是已经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也不回屋,忙让婢子拿来衣物,就在院子里给钱谦益套上。
王彦站在门外,等了片刻,不一会儿,钱谦益在柳如是的搀扶下,迎到门外。
隔着老远,钱谦益的笑声便传了出来,“楚王殿下光临,钱某有失远迎了。”
“拜见楚王殿下!”待到了门口,夫妇两人微微给王彦行了一礼。
王彦见此,脸上笑着看了看钱谦益,然后目光落在柳如是身上,“牧斋公,河东君,别来无恙。”
柳如是脸上欣喜,有些激动,“一别多年,殿下果然不负离别之言,未负江南百姓期望,成中国英雄,出民于水火。”
王彦也是感叹,当初他年少轻狂,感情用事,陷于险死之地,多亏了柳如是相助,才得以保下一命。
时至今日,他回想柳如是送他南下,赠送盘缠,对着他背影的那声呼喊,“侯爷此去,莫忘南京百姓翘首以盼王师早归。”心中也是一番感叹。
“幸,不负河东君期许!”王彦向柳如是拱手一礼。
一旁钱谦益见此,心中有些不高兴了,你们两人这是干什么呢?
“咳咳”一阵轻咳声响起,将王彦与柳如是的目光拉了过去,钱谦益感受到两人目光,反而有些尴尬,有些心虚,忙道:“这里不是交谈之地,夫人还不请楚王殿下入内到厅堂详谈!”
柳如是身正不怕影子斜,道是没注意到钱谦益的异样,她听了话语,确实不能一直让楚王站在门外,当即微微一福,“妾身失礼了,殿下快请入内。”
王彦回头吩咐亲兵留在府门外,只带着陆士逵等十多名亲卫进府。
一行人来到厅堂,王彦爵高权重,钱谦益让他座正堂,王彦礼貌性的谦让一下,便也就直接坐下。堂中没有别人,他留陆士逵入座,随即让剩下的亲兵站到厅外。
“牧斋公身体好多了么?”待婢子上好茶水、糕点,王彦开口说道。
钱谦益笑了笑,“殿下也看见了,已经可以活动,再过一月,怕是便全好了。”
两人寒暄,一旁柳如是却开口说道:“殿下,可是为了南京粮价飞涨一事而来?”
王彦微微一愣,心道,柳如是还是像几年前一样,热衷于国事,只可惜是女儿之身。
王彦点了点头,目光看向钱谦益,沉声说道:“孤确实为了此事而来,江浙的士绅这次做的事情,已经超出朝廷的底线了。”
柳如是见钱谦益没有说话,不禁开口问王彦道:“殿下准备怎么对付这些囤积居奇的劣绅?”
王彦看了柳如是一眼,沉声说道:“视情节,是要杀一些人的!”
钱谦益听了这话,心头一颤,知道这次那群士绅玩大了,恐怕没有好下场。
钱谦益是江浙士绅的魁首,王彦不信这件事情他不知道,他这句话,也是说给他听的。
钱谦益见王彦盯着他,明白王彦的意思,先撇清道:“这件事我听说了一些,他们也派人来找过我,但见我重伤在床,来人便走了,不过就算我身体康复,也不会参与到其中去,东林之亡,国朝今日之难,便是江南士绅太重私利,不顾天下的后果,是该引起反思的。”
王彦听他这么说,便开口道:“牧斋公能这么想,江南士绅中便还是有明白之人。朝廷刚接手江南,如果度不过这次难关,对于孤和朝廷,民心士气都是一个打击。孤这次来,是想请牧斋公出面,用牧斋公的人脉,替朝廷向大户借粮,使得南京的粮食能够支撑到湖广的粮食运来。”
钱谦益是江南士绅魁首,身后利益也是盘根错节,某种程度上说,江南士绅要重新登上政治舞台,王彦的楚党也是他的潜在政敌之一。
王彦让他帮着筹集粮草,这就等于让他得罪浙江一伙人,他本来是不愿意参与其中,但王彦要向谢三宾一伙下重手,那得罪也就无妨了。
这次浙江士绅不找他,其实还有一点私人的原因,谢三宾虽然是他学生,但却打柳如是的主意,所以钱谦益早已与这个学生反目成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