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城内,王彦听完钱一枫的话语,不禁皱眉叹息,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利益冲突,已经深入到大明的每一个角落,即便他离开朝堂,也不会存在一片供他栖身的净土。
如今王彦已经从福京退到粤地,南面就是大海,他已经退无可退,而且他也不允许自身再退一步,所以无论遇见什么挑战,他都必须迎难而上,无论谁人掣肘,他都要无情的将其踩在脚下。
王彦在粤地,思考者如何收服官员,平定靖江王之乱时,远在福京的左懋第,同样思考者隆武朝廷的出路。
这几日,皇帝与左懋第刚压下郑芝龙对王彦的弹劾,又利用郑成功在政治立场上的不同,与郑芝龙在朝堂上达到制衡,但当他满以为朝廷能够占时喘息,集中力量抗清之时,不好的消息又从浙省传来。
八月底,皇帝派遣兵科给事中刘中藻前往绍兴宣旨,要求鲁监国政权,承认隆武朝廷的正统地位,但最终在张国维、熊汝霖等人的反对下,鲁监国政权拒绝了隆武朝廷的诏书。
唐、鲁争立之局面,从此形成。
九月初,隆武帝再次做出努力,从已经捉襟见肘的国库中,挤出十万两白银,命都御史陆清源,前往浙东犒师,但却被鲁监国的部将杀害。(历史上,发生在1646年正月,作者这里有所提前。)
消息传回福京,皇帝大怒不止。
前日,锦衣卫又探知,鲁王派遣左军都督裘兆锦,行人林必达秘密进入福京,求见郑芝龙,并许下诺言,只要郑芝龙支持鲁监国,则郑氏兄弟都封公爵。
皇帝得到讯息,惊恐不已,问计于左懋第,他随谏言:“敲山镇虎。”让锦衣卫将鲁监国使者锁拿,囚禁于狱中。
愈演愈烈的唐、鲁之争,让左懋第忧心忡忡,但更让他痛心的是,由于唐、鲁纷争,使得江南义师不能得到有效的支援。
在昆山、嘉定被清兵攻破后不久,嘉定士民再次聚集于城内,在义士朱瑛的领导下,于清兵离去后的第四日,再次回到城中,杀伪官汉贼,又一次打起抗清义旗,但不久城池又被清军攻破,城内士民被清兵屠杀殆尽,谓之二屠。
清兵的残暴,接连两次,将嘉定城内的士民杀绝,但城外的乡民,却再一次聚集起来,纷纷赶往嘉定,他们会同总兵吴之番,攻入嘉定,第三次打起抗清义旗,但乡民毕竟不是军队,他们大多未经过作战训练,很快就溃不成军,清军第三次攻入嘉定,总兵吴之番战死,清兵再次屠城,谓之嘉定三屠。
自此,嘉定内外,有血性的汉民被屠杀干净,剩下的都剃发易服,成了满清的顺民。
日后,亲身参与嘉定抗清的士人朱子素,将其亲眼目睹的清军暴行和满腔悲愤倾注于《嘉定乙酉纪事》中,言被屠之民,不下十万。
在嘉定抗清之时,与其紧临的吴淞地区,也发生了大规模的抗清起义。
夏完淳在清兵南下余杭之时,正好在松江老家,准备带家人一起南迁,但他们还未行动,杭州便已经被清军攻占,其父夏允彝于独松关战败自杀,其师陈子龙则败奔太湖。
夏允彝的殉国,使夏完淳满心悲愤,决定去太湖投奔陈子龙抗清,但时逢镇南伯黄蜚,吴淞总兵吴志葵,于吴淞之地起义兵抗清,夏完淳便前往投效,但义军先是在苏州中伏,副总兵鲁之屿惨遭伏杀,而后又于柳湖被清军击败,黄蜚、吴志葵遇害,夏完淳则只带几百残兵,逃到太湖。
吴淞之地,抗清义军,也随之失败。
徽州府,金声领兵与清军在丛山关血战,苦等援兵,但援兵却始终不来,时日一久,清军逐渐取得优势,加之汉贼黄澍伪装束发,服明衣冠,诈称率兵来援。金声不及细查,放他入关。
清军乘机里应外合,侵占丛山关,进而夺取了绩溪县,江天一领近千残兵,遁入山中,金声被俘,痛声呼曰:“徽民之守,吾使之;第执吾去,勿残民。”
不久后,徽州府城向清将张天福投降,而后黟县,祁门,婺源等地也先后投降。
石埭县的义军首领,吴应箕独木难支,遁入乘顶山中,但还是在清兵的追击下,受重伤而亡。
八月底,金声被压往南京,百姓沿途相送,在途径芜湖时,有徽州同乡迎送于路旁,大声呼道:“先生回来时,我等一定再来路旁恭候。”
闻语,带着镣铐金声却笑着回答:“再回来,我就一文不值了。”
这时,当年与金声同年中进士的洪承畴,听说他被押到南京,便有意劝他归降清庭,随将金声提到府邸,劝之曰:“多少臣子,今俱亡殁;公宜应天顺天,毋徒自苦也!”
“汝为朝廷大臣,不能死而反诱人耶?”金声却双目圆睁,大声怒斥道:“尔与吾乃同榜进士,同受皇恩,且先帝待尔之厚,赐尔九卿,加尔总督,今吾为抗清而死,尔却坐了胡夷之鹰犬,尔有何面目来见吾耶?又有何面目见先帝于九泉?”
洪承畴闻言,顿时气得不能发声,连忙让甲士将其押走。
时江南局势鼎沸,原本北返的清庭豫亲王多铎再次南下江南,平定义兵抗清,他闻金声被关押在南京,想起扬州城外,金声与王彦大破李率泰之事,觉得金声很有能力,便欲留之。
多铎对金声的看重,使洪承畴杀金声,颇有顾虑,就暗示金声出家为僧,但金声却反问道:“何以称忠臣?”洪承畴谓其“火性未除”,遂杀金声。
临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