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历史上,不乏以和议争取时间,重整军备,以利再战的事例,但宋朝统治者与此不同,其处理和战的基本程序是始而被迫应战,战而后和,和而后安,根本没有与强敌重新角逐的算盘。在签定澶渊之盟后,富弼曾沉痛的说:“澶渊之盟未为失策,而所可痛者,当国大臣议和之后,武备皆废,以边臣用心者谓之引惹生事,以缙绅虑患者谓之迂阔背时,大率忌人谈兵,幸时无事,谓虏不敢背约,谓边不必预防,谓世常安,谓兵永息,恬然自处,都不为忧。”富弼之言可以说是澶渊之盟后宋朝廷以和为安、文恬武嬉的生动写照。富弼虽然发现了问题,但是按照中国古代封建王朝的惯例,他不能诿过于君父,而只好归罪于臣子。在宋仁宗庆历年间,富弼与范仲淹、韩琦都属于改革派,受保守派的排挤,离开朝廷外任。仅仅十年之后,富弼和韩琦先后回朝任宰相,却被保守的官场磨光了锋芒,依旧安常习故,不思变革。
从那时起,不但对辽,后来宋朝处理对西夏和金的关系,也往往依照战而后和,和而后安的模式行事。所以现在赵桓在孙珲首次于东京城下大破金兵后,脑子里想着的仍是议和,和这一次孙珲再破金军大营,金军被迫北逃之际,仍不肯派兵追歼,而是任金军平安渡过黄河天险,也就不难理解了。
“赵官家弄不好还会把完颜真珠那家伙放了,捎些礼物和国书什么的给金国。”孙珲笑着对胡丽英说道,“为了能和金人和谈,赵官家是不会按我说的,把完颜真珠砍了祭旗的。”
“国事仍不可为啊。”胡丽英看着孙珲,眼中满是关切之色,“我觉得,你想搞铁甲骑兵,只怕会犯了官家之忌。”
“犯忌是一定的。”孙珲笑着抱住了她,轻抚着她的后背,示意她不必担心,“不过要看如何对付。”
对于这个问题,他想了有阵功夫了,此时在和狄锋他们谈过之后,已经有了腹稿。
自己现在虽然有“神仙”的超然地位,又因为两次击破金军的大功,军民景仰,威望很高,但想要直接改革朝政,兴利除弊,还是很不够的。
而且从皇帝赵桓现在的表现来看,他表面上对自己很好,但心里其实对自己已经有了忌惮防范的心理。
“你打算如何做?孙大哥?”胡丽英好奇的问道。
“什么都不做。”孙珲诡秘的一笑,冲她眨了眨眼睛,向一个方向微微转了转头。
胡丽英会意,抱住他的同时,向他指的方向望去,赫然发现,在一座山峰上,正有几个小小的人影向这边张望。
深宫之中,皇帝赵桓正自坐卧不安。
在张叔夜要求出兵追击金军残部,在黄河岸边聚歼金军的奏章被他压下不予批复之后,他的心就一直悬着,没有放下来。
而他放掉完颜真珠,也没有通知宰执大臣们。
他担心的,不是何栗、孙傅等宰执大臣和张叔夜、姚友仲等军队将领,而是那个拥有强大力量的“麒麟仙人”。
和父亲赵佶的崇信道教不同,赵桓其实是信仰佛教的。对于父亲的“抑佛崇道”,他在心里早就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在宋徽宗赵佶统治期间,道教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成为中国正朔朝代里唯一一个****的宗教。而赵佶就是那个合一体。
首先他是皇帝,可他宣称除了神宗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爹。该爹是玉皇大帝,简称上帝。他是上帝的元子,即长子。在天上的官儿叫神霄帝君,因为爱中原这片土地,在天上往下看时,发现茫茫大地上全是光头,即佛教信徒,心里实在有气,才主动要求降生下来,拯救黎民百姓。
在他的嘴里,佛教叫“金狄之教”。金,五行中西方属金,这是方向感,指向了天竺古印度;狄,夷狄外族,带有鄙视性,源于中原华美之族的优越感。
堂堂中华贵嗣,怎能剃光了头,向异族的神灵膜拜?简直是数典忘祖!于是,赵佶以教主加皇帝的合一体身份,给道教信徒加持了若干光环。
先是要学习,赵佶要求全国人民尽一切努力挖掘道教知识遗产,谁能上缴孤本、珍品的道教典籍,立即升官发财。典籍由官方指定人分门别类加以整理,最后合成一部万寿道藏。
接着还是要学习。宋朝的州学、太学等各级学府从此多加了一门科目,大经,或者小经。学子们任选一经,仔细钻研,学好了有奖。
大经,指《黄帝内经》《道德经》;小经指《庄子》《列子》。
学习中,道士们发达了。他们有了身份,从低到高分二十六阶,品级和朝中士大夫官阶相等。有阶即有权,他们见到官员时,可以不必施礼,不必俯首。这就不只是分庭抗礼了,简直是出乎其上。
有权即有钱。道士们在全国各地大修神霄宫,宫观使不再由官员们兼职,都由教中兄弟们担任,于是宫观职的丰厚工资都成了自留田。
最后是一项终极特权。无论谁犯了什么罪,除了反宋反赵反人类,只要加入道教,立即恢复名誉,重新做人。
在这个过程里,和尚们倒足了大霉。先是名字改了,和尚叫德士,佛叫金仙,菩萨叫仙人,罗汉叫无漏,金刚叫力士,僧伽叫修善。
接着住的地方没了。各地要盖神霄宫,官方的说法是由各地的道观改修,可在实际操作时,有二十六阶官身在手的道士们都是找到当地最大的那座佛寺,把里边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