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伏罗希洛夫一点也不喜欢呆在列宁格勒。
现在虽然是四月,但因为寒冬的关系,厚厚的冰层仍封锁住了涅瓦河,街道上还能看到堆起的高高的雪堆。
列宁格勒仍然处于严酷的被围困状态。许多房屋的墙壁弹痕累累,好像生了麻斑一样。一些用胶合板蒙上的窗户像没有眼珠的眼眶似的瞠视着。在街上只能偶尔看见几个女人或男人,而且都是在军队里服务的。站在街上的民兵们肩上都背着步枪,腰上都挂着钢盔。
部队的营房里,又暗又冷,宽大的窗户上蒙的是胶合板和毡子,只有在角上还留着小片的玻璃,微弱的阳光是几乎照不进来的。士兵们用空铁桶做成一个个小炉子,但燃料却是缺乏的,所以再多的炉子也没用。就好像回到石器时代一样:四角黑洞洞的穹形的小房间,就像是洞窟一样。罐头筒做成的原始油灯用微弱的光芒照着这个洞窟。灯盏中掺杂着的煤油冒出浓厚的煤烟来。士兵们穿着大氅坐在炉子边,默默地注视着发出毕毕剥剥声音的木柴。
“这样子是不能长期忍耐下去的,”伏罗希洛夫想着,“不好的食物、寒冷和肮脏,都会引起疾病,使士气低落,体力衰退。维生素不足,再加精神萎靡,可以引起坏血病。……不行,这样是不行的,……应该要斗争!”
“喂,弟兄们,干嘛发愁?”一位新到的水兵问道,他们是从波罗的海舰队来的,黑暗中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简装便服的伏罗希洛夫元帅。
“在城里怪不好过的。”另一个水兵低低地回答道。
“我们离开这里才半年,想不到这里的情形这样不好,”一个当地的士兵说道,“今天我妈妈来找我,给我一百二十五克的面包。……那种面包,你们应该见识一下才好,那简直就是糠和化学纸浆……又重,又湿,简直是一块湿土!我把我自己的口粮给她,可是她不肯拿,只是说:‘我的好儿子,多谢,好儿子……’要想哭,可是眼里没有眼泪,哭不出来。”
他难过的用手掩住了脸,这时,从暗处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昨天信号员的家里,落了一颗炸弹,把他的母亲、父亲和两个小妹妹全埋了起来。房屋就像是一堆瓦砾,连掘都掘不出来。”
伏罗希洛夫本来应该给他们一个回答,或者是应该鼓励他们一下。但是,说什么好呢,怎么说好呢?德军已攻下了莫洛伊斯克、波德索尔涅奇诺伊、雅赫罗玛,进而迫近斯霍德尼亚。斯霍德尼亚是离莫斯科只有30公里的一个避暑的地方,伏罗希洛夫熟悉那里,眼看它也要给德国人占据了!
“不错,城里是很困苦的。……也许,还会更困苦;但是,我们的精神不能消沉下来。我们应该尽一切可能迅速地突破包围,将德国人赶出列宁格勒,并且把他们从我们祖国的土地上完全赶出去……”有人鼓励大家道。
“我们的精神是不会消沉的,”一个人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不明白,我们待在营房里,怎么能把敌人赶走呢?”
“我们的炮手,他们是可以帮助前方的,可以用大炮打德国人,”有人插进来说。“在海岸火力点上,还继续在作战。”
“假如去打游击,那多好!那么我可以把那些德国人全掐死……用牙齿把他们撕得粉碎!……只要活着,我就要打下去,打下去,打下去……中尉同志,放我去参加游击队吧。”
人们活跃起来,骚动起来了:大家都觉得他这个主意想得不错。把伏罗希洛夫的心也打动了。
“对,我们应该组织起来,把我们全体人员组织成一个游击队。”
“对哇……不错,……这主意出得真好。”周围许多人都这样叫起来。
“我们这里的人都是有经验的,机警的……我们可以到敌人后方去把事情搞得轰轰烈烈。你们想想看,我们这里什么专门人才都有:有轮机员、电气匠、射击手、机枪手、布雷员……假如夺获到一辆法西斯的坦克,我就可以把这辆坦克完全装备起来。”
“假如你们加入了游击队,这也并不等于说,马上就可以打游击了。……应该先有一个纪律……”
听到这里,伏罗希洛夫不由得微笑起来。
“每一个部队,包括游击部队,都应该有秩序,有指挥员。我现在建议,请我们的中尉同志来当游击队的指挥员。”
于是,人们又骚动起来了。中尉站起来说:“你们对于我的信任,使我感到非常荣幸。这先要谢谢你们;可是,请你们别忘记,你们还不是游击队员,我也还是一个艇长。大家请坐下来。”
大家都在炉子旁边的床铺上坐了下来。
“在去参加游击队之前,总得先学习一下。我们得好好地研究步兵的武器;但是可惜得很,你们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对步兵的武器有充分的认识。我们得熟知可以俘获来的武器。我们得很好地知道爆破作业,善于爬行,学会进行白刃战,判断地形,还要学会其他许多东西。所以我要建议,从明天起,我们开始来学习这些东西。游击队员应该是最坚强的,灵活的,刻苦耐劳的,能够忍受任何长途行军的艰苦,并且不怕严寒。关于必须作早操的命令,至今也仍还是个命令;但是我们每一个人还得更加努力做早操;要知道,每一个身体不好的、孱弱的、没有经过锻炼的人,在部队里只会成为负担。”
水兵们的谈论提醒了伏罗希洛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