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内书房。
考较的事情自然不是陆准亲自去做,他除了能考较考较对方的功夫之外,自问也考较不出别的东西来。因此,一回到府中就将其扔给了冯谦去考较,晚上用过晚膳,沐浴更衣之后,来到内书房中,听冯谦向他讲述考较的结果。
“真才实学倒是真的有的,只是可惜,年纪实在是大了。”
冯谦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不无惋惜的意思。陆准能够遇到这样的一个有才能的人,实在是实属不易,可以说,到现在为止,真正能够用才华让冯谦眼前一亮的人,也不过是仅此而已了。
只是真的很可惜,历史上,李成梁被朝廷启用的时候已经四十岁了,但毕竟还是正值壮年的,再加上有伯乐引荐,这才获得了机会,得以施展拳脚,成为可以与戚继光齐名的将领,镇守辽东多达数十年之久。不管他到底是贪财也好,养寇自重也罢,风评和才能真的没什么太大的联系。明末搅风搅雨的那些将领说起来,上溯若干年,绝大多数都和李成梁建立的队伍有这样或是那样的关系。
而随着蝴蝶的翅膀舞动,时至今日的李成梁已经四十七岁了。陆准即便看好他,却也绝对不敢想象,一个马上就要到五十岁的人,蹉跎了大半生,还能有什么斗志?即便他有斗志,这莫测的老天爷又会给他几年为朝廷效力的机会呢?
“是啊,年纪大了。”陆准也颇为惋惜的摇头,他想起的是李成梁的功夫。即便是趁他酒醉,能跟他打成这样也很是不错了,那一身的功夫,他真是看好,“那人什么来头?真的是世职武官出身?”
“是的。”冯谦点头道,“我仔细问过他的家系渊源,他说的很清楚。他这一支是陇西李氏之后,祖上于唐末避乱入朝鲜国秃鲁江,历经数朝,在我朝洪武年间内附,认祖归宗,就住在铁,因军功,才授予了世职。从他高祖李英那一代开始,世袭铁岭卫指挥佥事。有凭证,很细致,我都看过了。”
“唔,那就错不了!”陆准说道,“他在京城混了很多年了,未必没花过银子打点过。但也难怪,他是从朝鲜国内附的,被当做外人也是情理之中。可能是没拜对神,实在是运气太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嘛?”
“若说亲戚,有的,他有三个弟弟,李成材、李成实、李成林。他这一脉,子嗣倒是多,他自己就有九个儿子,长子如松,嘉靖二十九年生人,据说曾经随徐渭学过兵法,中过武举人。你若是看好他,我倒是建议你,不妨把他留在身边使用。让他以身体为由,直接把世职传给儿子承袭就是了。”
“不!”陆准想了又想,最终却还是改变了主意,“凡事都是雪中送炭的人少,锦上添花的人多。他那个儿子即便不用我提携,日后也错不了,这样锦上添花的事情我不!”
陆准打定了主意,冯谦看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劝他,派迟法典去将李成梁叫进了内书房。不多时,李成梁匆匆赶到。
冯谦看了眼陆准,温和的笑着冲李成梁伸出手,让道:“李先生,请坐下说话吧。”
李成梁同样也是看了眼陆准,见他正半仰着头,手中摩挲着个什么物件儿,心事重重的样子,李成梁顿时觉得情况有些不妙,再加上他此时是在屋檐下,有求于人,数十年的蹉跎让他再也等不起了,故而将姿态放得很低,躬身道:“卑职不敢。”
“你还不是卑职!”陆准纠正道,“听说你中了生员?”
“是,学生的确考中过生员功名。”李成梁当即从善如流的改口。
“嗯。”陆准点点头,“坐吧,坐下说。”
“学生……”李成梁本想再度推脱,但见那一瞬间陆准脸上突然呈现出的不耐烦,惊得他当即改口,顺从道,“是,学生遵命!”
“刚刚,我跟伯爷说了一下你的事情。”冯谦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只见李成梁的腰杆顿时下意识的挺了挺,脸上不禁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他也确实应该紧张,如果陆准不肯帮他,他或许这一辈子真的要这样蹉跎下去了,“伯爷的意思是,你年纪太大了,还是安稳些的好……”李成梁顿时满面失落,“但是……”冯谦话锋一转,李成梁连忙抬头,“但是,伯爷可以保你儿子的前程,毕竟你的儿子们还年轻,都算是可塑之才。伯爷爱才之心,你应该了然,如若你能再年轻几岁的话……呵呵,当然,也没有那么多如果可以说……”
冯谦说这话的时候,陆准在一旁始终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李成梁看似在听冯谦说话,实际上,他却知道这个府中到底是谁说的算,因此,他眼角的余光、真正的注意力就从未从陆准的身上移开过。也正是这样的注意,才让他发觉了陆准的这一态度。这是否意味着,他其实还有机会?
“伯爷,学生有话要说!”李成梁站起身来,向前一步,猛地跪倒在地。他知道,这恐怕是他唯一的机会了,说动陆准他就能抓住机会,说不动他就注定如此蹉跎一生,“学生幼承庭训,修习兵法、苦练武艺,却因时运不济……或许也跟学生的性格与出身有些关系,而一直蹉跎至今。学生今年四十有七,自知已然不是年富力强之辈。但伯爷,学生生在辽东,长在辽东,深谙辽东的格局。环壁四顾,我大明潜在的敌手颇多!学生每每静夜思之,都不禁为壮志难酬而黯然垂泪,为我大明兵马不修、战事不靖而心如刀绞。学生之所以来找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