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陆薇薇哄好,让她坐到桌边,陆准肩头的衣服早已经被她那断线的珠子似的泪水打得湿透了。
“好了,我的小姑奶奶,行了吧?别哭了吧?”陆准站在他身前,低着头,弓着身子,笑着看她。
陆薇薇依旧是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嘟着嘴,别扭道:“三哥,我不想再看见他。”
“谁啊?”陆准明知故问。
陆薇薇猛地抬头,眼中刚刚散去的雾气又渐渐聚拢,把陆准给吓了一跳。
“你这……”陆准举手投降,“好好好,不想见,咱就不见!不过嘛……”
“不过什么?”陆薇薇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起来。
“我以为你会想看他留下来的。”陆准直起身子,若有所思的说道,“你想想哈,他要是留下来了,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还不是任你怎么揉捏都可以啦?”
陆薇薇瘪瘪嘴,不说话,对这个提议看起来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陆准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不是个喜欢吃亏的人,即便接纳了孙桥做他的谋士,对孙桥谜一样的来历也表示了既往不咎。但不代表他能看着孙桥利用他的妹妹,将其当做踏脚石而无动于衷。
“好好休息吧。”陆准留下一句,离开了屋子。
屋外,邵开河等在门口,见陆准出来,便立即凑上前。
“三爷。”邵开河叫了一声,禀报道,“刚刚翟化来了一趟,说是有要紧事,要当面禀告。”
“翟化?”陆准稍一琢磨,就大概知道了他此行的目的。
翟化也是陆准手下的一个百户,此人不怎么爱说话,对谁都冷冰冰的,手下人不多,但都跟他一样是好战之徒。
这样的人,不管放在哪朝哪代,都是个天生当兵为将的好材料。只不过,也天生适合小圈子,不适合太大的格局,否则就容易遭人排挤。
比方说在左千户所,虽然依照陆准的吩咐,无论何时,不能忘本,训练、值岗都无差错的基础上,才允许去暗地里做点买卖,但大伙儿的心思,其实几乎都在赚钱上。
这事陆准知道,但对于他而言,只要整体符合他的要求,听宣听调。些许小事上面,下面人怎么阳奉阴违,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
不过有些人就很例外了!
翟化,就是例外里头的典型!
大家都做生意,偏就只有他不做。不仅不做,还曾经想要利用自己辖区毗邻前千户所的地利,扼住咽喉,一刀切了这股子不正的邪风。
要不是陆准护着他,他非让人弄死不可!
消停了这么久,偏就在这个节骨眼找上门来,翟化心里头怎么琢磨的,或者说他那里发生了什么,陆准可以说是能猜个七七八八。
“他人呢?”陆准问道。
邵开河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为难。
“说罢。”陆准笑道,他如果在意翟化的性格,翟化根本不可能好好的活到现在,还稳稳当当做他的百户。
邵开河轻声道:“卑职跟他说您暂时没空,要他稍等等。他说练兵值岗要紧,叫我等您得空的时候,再去通知他一声。”
陆准瞥了邵开河一眼。
邵开河低下头,避开这道目光。
“这小子。”陆准嘟囔了一声,吩咐道,“去吧,去叫他过来一趟。告诉他,老子有时间见他了。”
“是,卑职这就去。”邵开河答应一声,转身去办事。
陆准看着邵开河的背影,摇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世上就没谁是傻子,看似老实的邵开河都会给人挖坑了。
他那个位子,想给谁说句好话也许使不上力气,但要是想给谁上眼药那可就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了。
翟化来了的事情,陆准本没有必要这个时候就知道。邵开河有一百种办法替他瞒下他刚刚来过的事实,可出于某些原因,邵开河却选择了如实禀报。
这就给了陆准一个暗示,你的下属觉得你没有练兵、值岗重要。如果陆准被影响到,心中有什么想法了,那不说翟化日后的日子怎么过,就单说他这次来禀报的事情,陆准处理起来就难免有所偏颇了。
不过现在,陆准心里只有无奈罢了。
难不成,这小子连邵开河的财路都给堵住了?
翟化赶来的不算慢,陆准喝完一盏茶的工夫,他人就被带到了陆准的面前。
面容还是一如往日的方正,有棱有角的脸上摆着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冷表情。
“三爷!”翟化躬身行礼。
陆准的部下多称呼陆准为大人,只有邵开河这样陆宅中的人才多称他三爷。这不只是习惯问题,更是远近亲疏的分别,翟化这不守规矩的家伙,触怒其他人实在是太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嗯。”陆准答应一声,知道自己让了,对方也不会坐下,就索性连让都不让了。抬头看着肃立在面前的翟化问道,“开河说你找我有要紧事,什么事啊?说来听听吧!”
翟化扫了眼邵开河,直愣愣的说:“卑职要单独禀报!”
“单独?”陆准顺着他的眼神瞥了眼身后的邵开河。
屋子里除了自己和翟化之外,也就只有邵开河一个大活人了,翟化此事是让谁回避出去,显而易见。
真是怪不得人家挖坑埋你啊!陆准在心中暗暗摇头。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人家,给自己树敌吗?
不过翟化这个样子他也早都习惯了,朝后摆摆手,陆准吩咐道:“开河,你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