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临到天色快黑了才回来,顾明珠让留香上前伺候他更衣,自己笑着与他道:“阿娘让人送了话来,世安苑里准备了晚饭,我们一道过去吧。”
崔临挥退了留香,自己去了净房洗了把脸更衣出来,看着坐在榻席上的顾明珠,只见她一身秋香色单丝罗的束胸襦裙,海棠穿蝶大袖裳,烛光下越发衬得脸晶莹如玉,一双眼汪着笑望着他。
他不由地眉头舒展,上前去靠近她:“今日可累着了?”
看来是知道她刚进府,许多事和人要熟悉,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顾明珠抿嘴一笑,摇了摇头,却问起他来:“后日去族里,祖母与族里几位叔祖母有什么喜好,郎君可能说与我听一听?”
崔临看着她,笑容更是满溢出来:“晚点回来我与你细说。”
夫妻二人收拾妥当,往世安苑去了。
崔大夫人已经让人摆了榻席,崔丞也已经回来,与崔临说起了外府的事来:“……淮南旱灾已大定,那边怕是已经十仓九空,这几日你二叔父与玮郎回来,你要与他们商量从扬州运粮去淮南的事。”
崔临点头:“我已经安排妥当,扬州那边已经备了五万石粮,过两日就会送去淮南。”
父子二人说了几句,上了菜之后便不再开口了,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这顿饭。
顾明珠却是听得暗暗心惊,世家的势力她早已知晓,可是当听到他们谈论寻常事一般地说起,动辄数万石粮,还是让她很是震动。
回了玉笙院,崔临坐在案几边翻了几页书,顾明珠让人收拾了,自己在灯下理着丝线。
看着她纤细的手指翻飞之间,将一缕缕五彩丝线整理成一束,瞧着很是单调无趣,但顾明珠目光专注,嘴角含着清清淡淡的笑容,教人看着很是舒服,在灯光下就像剪影一般温柔细腻,崔临笑了:“这是要做什么?府里有绣娘,手艺还不错,你若是要做什么活计就交给她们吧,别把眼熬坏了。”
顾明珠笑着抬头:“给阿娘与阿宁做个荷包。”
她拿着几束丝线比了比,有些苦恼地低声道:“只是我的手艺不大好,盼阿娘她们不嫌弃才好。”
崔临笑容越发深了,眼神温柔成了泉水,轻笑道:“无妨的,阿娘知道你的心意的。”
这是博陵的习俗,新妇要给婆婆与小姑做个荷包,算是心意。
顾明珠是长安贵府出身,原本也没打算要她按着博陵的习俗,可是没想到她却连这个都留了心,亲自做荷包送给崔大夫人与崔宁。
看着她带着点苦恼的样子,崔临笑得很是欢畅:“你做的都好看,不必再担心了。”
顾明珠瘪瘪嘴,心里却是知道,从前年幼的时候罗氏为了将她养成骄纵的性子,可是半点女红都没让她学过,后来还是顾老夫人几次罚她,她才勉强学着做了几样,终究是不成样子,现在要做个荷包,她还真是没什么底气。
只是顾明珠从来也不是会为了这些小事烦忧的人,想好了明日让阿碧帮着画花样子,小葵给她说说针法,总能做出来的,也就利利落落地让人收拾了,与崔临说起话来。
“……老夫人年纪大了爱热闹,二叔祖母出身苏杭,瞧着丝绸之物很是亲切,四叔祖母出身太原温氏,家学渊博,最擅长诗词。”
崔临说完向着顾明珠眨眨眼,脸上冷峻之意早已全去,暖暖笑着:“夫人可是要问这个?”
顾明珠忍俊不禁,她原本也就是因为开箱礼的事要问问崔临,想要多了解几分几位长辈的喜好,毕竟她嫁进崔家也想有个好的开始。
崔临也知道她的用意,直截了当地说明白了,可是他还用那种骄傲地等待夸奖的眼神看着她,就好像是做了好事的孩子等待奖赏一般,实在是让顾明珠忍不住想笑。
她抿着嘴向崔临点点头:“那便多谢郎君指点了。”
崔临也笑了起来,正经地问她:“开箱礼不是早就准备好了,怎么还不放心?”
顾明珠也没有多说,只是笑道:“问问更安心一些。”
崔临也不点破她的小心思,与她说了几句,便让人收拾,自己去沐浴更衣,与顾明珠上了榻歇息。
待到房中的烛台罩上了琉璃罩子,婢女都退了出去,顾明珠躺在软绵绵的榻席上,听着崔临清晰的呼吸声,她才有些试探地小心地开口:“今日郎君不在,高嬷嬷带着房里伺候的人来见了我。”
崔临伸手抚摸着她散在枕上的发,把玩着漫不经心地道:“留香她们是祖母赏的,留在院子里也有些时候了,你要如何安排都可以。”
顾明珠心里松了松,轻笑道:“我刚进府,还是两眼一抹黑,她们既然是在院子里伺候惯了的,就吩咐了她们还照着从前的伺候便是了,也好不会乱了。”
只是她又有些为难地说着:“可这样一来房里伺候的就有六个了,属实有些多了。”
崔临笑道:“你怎么安排都好。”
又说起高嬷嬷来:“她是经年在玉笙院伺候的,你有什么就吩咐她吧。”
顾明珠心里那点小担心已经放下了,笑着道:“高嬷嬷是个能干的,以后我还要多多仰仗她。”
她还想再说几句,却被身后贴近过来滚烫的身子给唬住了,瑟缩了一下,黑暗中红了脸低声道:“早些,早些歇息吧……”
崔临的声音就在耳边:“别动,让我抱一抱你。”
顾明珠可不相信他的话,想着成婚以来他的厉害,身子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