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阁里方才的火药味好似还未散去,宫婢们还是战战兢兢地在一旁伺候着,给顾明珠端来榻席,奉上饮子才退到一旁。
太后却是阖着眼坐在上席,手里捏着那一串从嘉寿殿一直戴着的佛珠,时不时转动一下,但更长时间是停在那里,一言不发。
顾明珠攥紧了那只匣子,坐在榻席上,等着太后开口,只是她的身子绷得紧紧的,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太后开口说赐婚的事,她宁可豁出去也不能答应。
只是等了许久,太后始终没有开口,顾明珠心越发沉了下去,她知道太后的性子,越是这样不声不响越是动了怒,不知道太后会如何决定。
“你到我身边也已经有段时日了,我待你如何?”太后终于睁开了眼,却没有了平日里慈爱的笑容,盯着顾明珠径直问道。
顾明珠心一直悬着,不能不小心翼翼地回答:“太后娘娘待我极好,事事信任我。”
太后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我从前说我待你如对安平一般,事实上或许有不如,但对你的确是看重,你很聪明,性情坚韧行事果断,很像我当年的模样。”
顾明珠低下头:“娘娘谬赞了,谢娘娘不嫌我愚钝。”
太后笑容更淡了几分:“就因为你太聪明太出色,让我很是为难。”
“我想将你留在身边,只要稍加调教,你就会成为我的臂膀,能替我办好许多事,她们都及不上你,而且你身后还有顾青,虽然还有明玉,但顾青最看重的是你这个嫡长女,所以我一直想要留下你。”太后徐徐地说了下来。
“只是你不能为太子妃,当初东宫选妃我不曾选中你,就是因为你太过聪明,太像当初的我了,而大唐不能再有第二个天后,圣人也不是当初的先帝,我不能任由天下落入别人的手里,所以给你赐婚才是最好的选择。”
听到赐婚两个字,顾明珠不安地动了动身子,纵然经历过这许多事,可是真正到了决定命运的关头,她还是会忐忑会担忧会怯懦,不想再一次眼看着命运朝着期望之外的方向而去。
太后看了看她:“我想将你赐婚给汉阳郡王府,虽然郡王妃的性子不大好,但是你是我身边人,她也不敢太过怠慢你,而且就在长安,若真有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汉阳郡王府的家世倒也配得上你,不会委屈你,你可愿意?”
她不再只是提一提,而是直接问顾明珠是否愿意。
顾明珠安抚好自己有些凌乱的呼吸,低低声回答:“我……不愿意。”
她分明感觉到太后的眼神一厉,也不等太后开口问,直接道:“我不愿意嫁过去,是不想屈就。”
太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也有些吃惊,不发一言听她说了下去。
“太后娘娘夸我聪明坚韧,实在是不敢当,只是娘娘也知道我的性子,是个执拗的性子,自小便是娇养的,又是跟在娘娘身边这些时日,已经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了,受的不什么委屈,若是真要嫁去什么人家,也要是入得眼的才愿意。”
“汉阳郡王府虽然与顾家家世相当,但我听闻郡王妃性子要强,府里样样事情都是亲自过问,连大郎的衣食住行都是她亲自打理,大郎是个怯懦顺从的性子,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嫁过去的。”顾明珠望着太后目光闪闪,满是认真,“自己瞧不上的夫婿,又怎么能举案齐眉白首到老,这不会是段好姻缘。”
她说得很是自然流利,一双眼却是盯着太后没有挪开过。
她的这番话很是大胆,也很是逾礼了,自来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未有哪一个是小娘子自己拿主意的,宫中的赐婚更是没有得商量,无论被赐婚给哪一府上都是恩典,只有感激谢恩的份,哪里还由得选择。
可是顾明珠如今便是大胆地告诉太后,她瞧不上汉阳郡王府长子,也不喜欢汉阳郡王府,她不想嫁,这实在是有些超出常规了。
可是她就是坦然地说了,她是在赌,她在赌太后对自己的这个想法会认同。
因为太后也是一个聪慧至极心性坚韧的女人,当初太宗皇帝便对她多加防备,唯恐她会成为内宫之祸,而太后还是凭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
她一定能够理解顾明珠所说的。
果然,太后眼中闪过了一抹了然与赞同,沉吟了一会才道:“你这性子还真是……终究是年少气盛了,那汉阳郡王府大郎的确是资质平平,也难怪你不愿意。”
她甚至有了一丝笑容,偏着头像是有些好奇:“那你可有瞧上的?”
顾明珠心头大警,稳住了心思,低下头:“听徐司言说,方才崔家五郎君求见娘娘,是要求亲。”
她轻轻吸了口气:“我是情愿的。”
太后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只是语气还算柔和:“你也瞧上了崔五郎?你们是两情相悦定下终生了,才会想着来我这里求亲?”
顾明珠手心里慢慢沁出汗来,脸上神色却是半点不变,依旧恭敬:“我也是贵府教养出来的娘子,又是跟在娘娘身边这许久,万万不敢做出有辱门楣的事来,只是在诸多郎君之中,崔五郎君人才出众,品貌不凡,实在是难有可以匹敌的,若是跟旁人比起来,自然是情愿嫁与他。”
她说着却又红了红脸:“只是我不知道他也会有这样的心思,竟然会来娘娘这里求亲,这倒是吓人一跳……”
如玉的脸上泛着桃花一般的绯红,眼中满满是羞怯,一副沉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