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还在继续,那几个站出来的文臣都已经被兵士拿下,场中又是一片死寂,外边的动荡厮杀之声让场中众人原本已经绝望了的心思又摇摆起来,原本有些打算随大流臣服的人此时又思量着要再观望观望,却又畏惧着李念,只能都静默地坐着。
圣人已经被推到中央,一旁的小宦手中端着崭新的旒冠送到他跟前,李念看了他一眼,一撩袍摆拜下去,微微低下了头,只等着他亲手将旒冠为李念戴上,便算是禅位礼成了。
只是圣人的手这时候哆嗦得不成样子,面如土色,连站也站不直身子,眼下的情形他再糊涂也知道了,只怕禅位大礼一成,自己就会被李念命人除掉。
可是一切由不得他了,见他许久不动,身后的宦者照着李念的吩咐上前端着他的手,强逼着他接过了那一定旒冠,往李念头上戴过去。
一切仿佛就要定格在那一刻,只是终究是被打破了,还未等旒冠戴在李念头上,远处轰隆一声巨响吓得圣人的身子一个激灵,从宦者飞快抽回了手,那一顶旒冠也被丢在了地上。
只是此时宦者也顾不得再去理会这个,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已经倒在了地上的东阁门,那里烟尘滚滚,众多手持长刀的精兵策马直冲而入,向着这边奔驰而来,而一马当先的便是铠甲在身威风凛凛的显王李密,他身后跟着的便是顾青与长安守将。
跌跌撞撞赶到太极殿前的副将已经衣袍浴血,却是满脸张惶:“殿下,来得是骁骑精兵与世家亲卫,只怕是,只怕是无法抵御……”
李念身子一动不动地在原地,没有人能看得见他的表情,只是从他绷直的身子,已经让所有人不敢开口。
慢慢地他直起身来,目光满是阴暗:“把他们全拿下,带着他和贤王随我去见袁氏!”他指着圣人。
那一刻,圣人已经彻底失去了力气,被兵士拖拽着身上的衣袍都扯散乱了,哭嚎着饶命被拖下玉阶去。
贤王李裕的脸色也变了,他伸手扶着案几想要站起身来,好几次都没能用上力气,好一会才晃着身子起身来,惊惶地看向东阁门不断涌入的骑兵,看着越来越近的李密与顾青,牙齿扣扣作响。
这一切都不在他的预计之中,他在叛军破城那一日已经想好了,圣人登基,太后对他早已不如从前,甚至比不得寻常亲王那样得了差事,整日赋闲在府中做了个闲散宗室,与其这样倒不如搏一搏,只要他肯臣服拥护李念登基,李念无论如何也不能慢待了他,还能以此大做文章,博一个宽容大度的美名。
到那时候他再徐徐图之,接了太后留下的人脉,总还能有机会的。所以方才他坦然坐在席上,对旁人的议论毫不理会,成大事者岂能在意眼前的名声,一旦登上帝位再掩饰太平也来得及。
可是,他没想到顾青居然真的调来了精兵,眼下李念手中的叛军这样快就不敌了,局势突然大变。
方才听说东阁门已经被攻打之时,他就想要悄悄离开席上,只是李念让人看住了他们,到这一会就是想走也来不及了。
手持唐刀的兵士已经到了他跟前,毫不留情地一把拽着他就往外边拉扯而去。
李密与顾青带着骑兵直冲到了太极殿的玉阶前,却是停下了脚步,并不就急着冲上去拿下李念,他们向着左右退开几步,身后的兵士们也都策马向左右退开去,露出了被围在当中的一辆马车来。
马车并不起眼,只是撩开帘子下来的人却是让所有人都吃惊,徐司言扶着一身明黄凤袍的太后下了马车来,一步步在兵士的护卫下向着李念走来,她身后跟着的是顾明珠,贤王妃还有从洛阳赶回来安平公主。
叛军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被逼的一步步后退,退到了太极前再也没有了退路,只能将李念与圣人、李裕几人团团围住,准备作最后的挣扎。
李念却是拨开人群,接过兵士手中的刀,指着一旁已经没有半点人色的圣人:“袁氏,你若肯退出去,顺应天命,我便饶了他们的性命。”
他冷冷看着太后:“当日我母后为先帝元后,你不过是太宗身边宫婢出身,若非我母后可怜你孤苦无依,容许你回宫留在先帝身边,你能有如今的身份?不曾想你恩将仇报,竟然陷害我母后,逼得我远走陈留,今日我不过是要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他再也不用掩饰心中的恨意:“你若是敢再轻举妄动,我就杀了他们。”
太后看了一眼瘫软在兵士手中的圣人,还有一旁满脸不安努力挤出愤怒的李裕,慢慢开口:“宣诏。”
徐司言大步上前,站在兵士之中高声向着殿前或是跪伏或是躲避在一旁的众臣宣读凤诏:“……叛臣李念犯上作乱,意图谋逆,实罪恶滔天难赦,天下得而诛之,令骠骑大将军顾青领兵平叛,安定社稷之危。”
这一道诏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有人想到,圣人与贤王都还还在李念手中,太后居然毫不犹豫,命顾青立即平叛,那李念会如何?
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李念。
李念那张俊秀的脸上此时只有扭曲,唐刀狠狠架在了圣人的脖子上,咬牙切齿:“你难道连他们的性命都不顾了?”
“他们可是你亲生的,你也不管他们的死活了吗?”
这一句话还是牵动了一丝情绪,太后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却又是一片清明,冷冷道:“国贼人人得而诛之,还不动手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