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珠的马车在香料铺子前停了下来,她下了马车却是没往铺子去,带着阿碧小葵径直往典当行去了。
让阿碧去寻小圆通传,她带着小葵等在楼下。
看着熟悉的古图摆件,顾明珠不由地心里轻轻跳快了一拍,这些时日不曾见他了,虽然他时时让尚宫局的人捎些有趣的小玩意进去与她,却终究抵不过见一面这样藏不住的欢喜。
只是阿碧下楼来时候,脸上却是困惑之色,上前来低声道:“管事说崔家二位郎君前几日得了急报,赶去了洛阳。”
她补了一句:“说是郡主使了人来问就说,若是旁人一概不讲。”
顾明珠愣了一下,去了洛阳?不曾听说洛阳有什么事,怎么这个时候去洛阳,还走的这样着急,连个消息都没让人给她送去。
她如今已经习惯了崔临出远门之前都会留个消息与她,先前他回博陵,去晋州也都让人送了消息给他,这一次怎么就例外了。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他才会来不及准备,急着赶了过去。
想到这里,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担心不已地思量着,带着婢女们上了马车。
阿碧低声道:“郡主,回宫去吗?”
顾明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又突然睁大眼:“去承议郎孙府。”
不管是因为什么,说不定崔钰能够知道。
到了孙府,崔钰听说顾明珠来了,吓了一跳,这样没有送帖子就直接登门可是少见的,她忙忙迎了出来。
顾明珠有些不好意思,也知道这样冒昧登门实在是唐突,却是实在放心不下,与她见了礼寒暄几句就直接问了。
崔钰被她问得有点吃惊,摇了摇头:“我也不曾听说五郎他们去洛阳做什么,只是他们走得这样着急,说不得是族里的事。”
她现在不是崔家的人了,崔氏族里的事她也并不很清楚,只是她想着崔临素来行事稳重,应当不会有这样不告而别的事,说不定还是有什么急事了。
她握了握顾明珠的手,爽朗地道:“你先会宫去,我一会就去崔府见崔二夫人,若真是族里的事她必然知道,那时候我再让人送了消息给你。”
她温和的笑容让顾明珠的一颗心渐渐安稳了下来,回想起自己这样冒冒失失地登门,不由地红了脸,低声道:“多谢钰娘了。”
崔钰倒是抿嘴笑着:“五浪若是知道你这样挂心他,必然很是欢喜。”
顾明珠顿时脸红得如同十月里枝头的柿子,红润透亮,她忙忙收回手低下头:“钰娘这是说什么。”
回了宫,天后已经为了突厥出兵侵扰边境之事与太子、诸位朝臣在太极殿议事一整日也不见回甘露殿,这个连甘露殿的宫婢都听说了,突厥频频侵扰西北,平城一带已经是兵荒马乱,流民纷纷向着內境涌来,以至于晋州都已经满是逃难的流民。
顾明珠听了宫婢们的话,不由地皱眉,西北大军由顾青掌管,如此一来只怕天后只能将顾青调去迎击突厥。
只是如今圣人命在垂危,若是顾青离开长安,难保之后会有什么变故。
她正思量着,在正殿伺候的宫婢却又急急来报:“郡主,圣人醒了,不肯让婢等在跟前伺候,连汤药都打了……”
宫婢的衣裙上还残留着泼洒的汤药,却也顾不得擦拭,慌慌张张地跪下请罪。
“罢了,娘娘如今还在太极殿,安平公主去了崇文馆,还是我过去瞧一瞧吧。”顾明珠有些无奈,圣人醒来之后便有些神志不清,已经不大认得身边的人,性情也急躁起来,不肯用宫婢送上的汤药饭食,只能让天后或是安平公主在跟前陪着她。
可是如今怕是等不得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先过去瞧一瞧。
进了正殿,帷幔层层之中弥漫着浓重的汤药味,几位宫婢惊恐地跪伏在地上收拾着砸碎的药碗与汤药汁。
顾明珠走到离榻数步之遥停了下来,神色复杂地望着榻上那微微有些起伏的瘦削的身影,好一会才屈膝拜下:“圣人。”
圣人李烨慢慢转回头,很是艰难地朝着她看过去,昏黄的眼中似乎有些迷惘,像是记不起她是谁了,过了好一会才出沉闷的声音:“是宣阳呀,你来了……”
声音很低,却并不难听清楚,直直入了顾明珠的耳里。
她猛然抬头,惊愕地望着他,许久才低声道:“是。”
他认错了,把顾明珠认成了宣阳大长公主,认成了她的阿娘。
圣人的喉咙里咯咯响了几声,无力地咳了两声,让宫婢半扶着吐出一口痰来,皱着眉闭上眼虚弱地道:“你来这边坐下,怎么离我那么远,难不成还在恼着?”
他没有自称朕,说话的口气也像是再平常不过的。
顾明珠心里暗暗吃惊走上前去,在榻席边的蒲团上踞坐下,却是瞪大眼看着圣人。
他却偏了偏头,呼哧呼哧喘着气:“你去了二兄的府里看他?他是不是又与你说了什么?”
语气渐渐急了起来:“你不能信他,他是为了诬陷我才说的,是他害了大兄。”
顾明珠渐渐听出来了,他是真把自己当成了阿娘,也忘记了现在是什么情形,说得都是十几年前的事。
她不敢胡乱接话,只能满心惊讶地听着。
“……我们兄妹几人当中,父皇母后最喜欢的就是你,你可要替我说话,无论如何不能让父皇轻饶了二兄,”他脸有些扭曲,像是回忆起了那段针锋相对成败一线的日子,“是他害了太子